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恳求的语气听得徐研杰心疼难过,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被人家伤害后还依然笑着请他接受对方,接受韩一的家人。
揉揉眉心,睁开眼竟发现眼角有些湿润,如果他再坚持不同意是不是蔚蓝要控诉他不近人情。
“蔚蓝,爱情和婚姻不能混为一谈,也许你觉得韩一曾经包括现在深爱你,可再深的爱都抵不住时间这条无情长河的冲刷。爸爸不想你再受伤更不愿你被他家长辈怨怼,我只要你如普通人那样幸福快乐就好!”
蔚蓝苦笑叹气,矛盾纠结的问题果真是要靠聊天才能发现,大多数家庭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她怎会不明。
“爸,有时候人想得太多反而迈不出脚去尝试,包括四年前的那个我。”她没有青春再去偿还因为错过而造成的过错,所以心意决绝语气近乎执拗,“这次我不想放弃,哪怕伤个痛彻心扉也只求无怨无悔!”
“那你就愿意忍心伤我和你妈妈吗?”徐研杰发了脾气,尽管他已尽量克制,手指却仍控制不住的在实木桌上来回敲击,“你是我们老徐家的大公主,就算这辈子孤身一人也无人敢说你半句不是,何苦偏要再将过去痛苦的经历重新忆起一遍!”
满脸泪水最后泣不成声,蔚蓝不是难过被自己养父生气发火,而是愧对于他们的养育之恩。
她今天一直在寻求两全其美之法,直到此刻才醒悟有得有失是选择定律。
声音哽咽,蔚蓝努力让说出的话能被对方听清楚,所以一字一句慢慢讲道:“以前觉得苦,那是因为我没有希望。现在蔚蓝等到了希望那便不是苦,是让我觉得可以托付余生的甜!”
电话那端沉默,过了许久才传来徐研杰无可奈何的声音,“小时候你很乖,我和你妈妈想替你多操一点心都找不到地方,长大后你更是没有给我俩机会。阿鸢却是从小爱折腾,那年胡闹离家出走去C市,你也无条件纵容她。有时候我在想,把你带到徐家到底是爱了你还是害了你,那属于父母的责任我同你妈妈究竟又替你做了多少?”
蔚蓝暗自愧疚,原来除了伤害身边深爱的人她什么都没做,眼泪决堤润了脸颊湿了衣,“您和妈妈做了很多,给我一个温暖有爱的家,为我织造出一个崭新世界,更给了我亲人的关爱父母的牵挂,种种这些蔚蓝一辈子都没办法偿还。”
“蔚蓝,爸爸不是逼你选择,只是希望你能认真想清楚!”
“以后的事情谁都没办法想清楚,我只是相信他能给我幸福,并且相信他不会食言。爸爸,您也像我一样相信他一次可以吗?”
徐研杰摘下眼镜擦掉眼角雾蒙蒙的水汽,他打着爱孩子的口号却做着让她左右为难的事。既然有家有亲人,那便是她的坚固堡垒,又何惧再怕会受伤。
“蔚蓝,爸爸不相信旁人,我只信你。”
徐研杰同意了蔚蓝的话,因为如最后一句说的那样,不管如何他只想看着她幸福。
通话结束,徐研杰在书桌前苦坐了许久,一直到另一通电话打来的铃声响起后才让麻木的身子有了动弹。
他低头扫了眼来电显示后没按掉也没有接通,起身绕着书房走动,那响亮的铃声便刺破了安静的夜循环喧嚣着。
五分钟过去连别墅门铃声也闹了起来,李阿姨率先于他去开了门,徐研杰只得走回去坐着等按铃的人进来。
又过了一两分钟一身寒气的韩一立在他书桌前,徐研杰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人后,冷厉一笑问:“这是来示威,还是来求我?”
韩一朝坐上的人弯着腰深深低下头,“请您同意将蔚蓝嫁给我。”
徐研杰没理韩一的话,而是开始讲起蔚蓝小时候的事,“还记得二十几年前也是立春没多久,我和太太应沈院长的约去到孤儿院,那是我们夫妻二人第一次见到蔚蓝。刚满一岁的小孩子安静坐在小床上玩着她手里的旧旧绒毛玩具,不像隔床那男孩哭闹不止。因为太小只坐了会儿又歪倒在床上,反复数次爬来爬去依旧玩得认真。待我们走近后,我太太笑着逗了一下她,见她无反应准备离开时,她却抬起头对着我太太咯咯笑。许是命中注定的缘分该我们照顾她,所以一直没有孩子的我们将她领到了徐家。从院里办手续接她回家那日,下了数天春雨的D市灰暗阴沉的天色散去放晴天朗,我太太便给取了名字叫苗蔚蓝。”
徐研杰回忆着往事,韩一仍旧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认真听他讲。
喝完一口李阿姨关门出去时泡好的茶,徐研杰继续淡淡说:“在蔚蓝两岁时,曾被医生断言说不能怀孕的太太怀了徐鸢。那一年徐家所有人都开心至极,因为我有了两个聪明可人的公主宝贝。可渐渐地大宝贝话越来越少,有一天我下班回家见蔚蓝拿着孤儿院来徐家时带着的旧毛绒娃娃坐在院门口,那时她五岁老远看着仍是小小一个弱不禁风。我笑着上前陪坐在她身边石阶上问怎么一个人坐在门口,她低头瞧着玩具小小声回我说:爸爸,我是家里捡来的孩子对吗?我摇头安抚她,蔚蓝是爸妈亲生的怎会是捡的!也不知她是从何处听来这话,等后来想问出是谁时她已经成年长大。
但稚嫩年纪认真起来往往让人无法招架,整整一年时间里她时不时就将这问题拿来问我和她妈妈。或许是她自己问得烦了或是也相信了我们的回答,从她六岁后不再问,只变得更加懂事听话,唯恐我们挑出她半点不是一样。我太太担心她患上心理方面的问题,带着去看这方面的专家,好在得出结论她一切正常我俩才宽下心守着她成长,这一守就是二十三年直到她和阿鸢去了C市。”
回忆漫长讲完不过短短数字,徐研杰现在想来蔚蓝之所以不再问他,只是因为她知道自己骗了她。
时针指向一点,他终于开口让韩一坐下,“在你来之前蔚蓝给我打了电话,她说相信你给他幸福并且不会食言。韩一,我的女儿如此这般遭遇,你说我该信你吗?”
韩一僵硬麻木的肩背用力挺直后,朝徐研杰微笑颔首说:“您信蔚蓝就好。”
徐研杰听完忍不住大笑起来连身子也轻微颤抖,“是啊,我信你什么呢,我要信得该是自己女儿才对呀!”面朝暗黑窗外,他朝韩一挥挥手,“我信她,她信你,这件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了,回去吧。”
D市的夜不同C市立春后那般阴冷刺骨,夹着百花馨香的风暖人心脾,还有那轮嵌在黑幕上的皎洁明月正穿过黑丝云层亮出白色月光,格外醒目。
从徐研杰家离开后韩一徒步往别墅区外走着,司机开着车跟在他身后,车灯照亮了前路也将那白芒月光淹没。
韩一在此之前知道蔚蓝的身世,那是在两人交往一年后她亲口告诉的他,“韩一,我不是爸妈的亲生女儿,只是他们领养的孩子,但他们对我很好。”她低头忆着年少浅笑不看他,直至头低到他快瞧不着时却忽然仰头微笑握着他的手说:“再加上现在又遇到了你,这辈子我很知足很幸福!”
她总是这样和他说话,直白连一丝浪漫情分都不带些,可他爱极了这样的简单明了,那后半句便成了他俩不长恋爱时光里最美的情话。
其实这趟来D市他很没把握,因为上次离开D市徐研杰把话说得很绝对。
为什么来呢?
他只是想着必须来。
还好他有来,不然她说得第三句情话怕是不能听到。
第二日一早回到C市,韩一见了公司合作的律所律师后,没来得及回品尚换身衣服就急匆匆去了她家。
蔚蓝抱腿坐在沙发上一呆就是一夜,窗外渐渐透出鱼肚的白,屋内有了光亮,当光晃进眼里时她也只是本能的伸手挡了下,仍保持最初的姿势未动。
昨晚老徐的话虽然没有继续反对,但他同意的语气让蔚蓝免不了多想,好在这时老苗打了电话过来,“蔚蓝,你爸今早和我说了结婚的事。”
她将下巴抵在膝盖上轻轻嗯了声,想说点什么脑子转悠了半晌也不知该从哪儿说起。
苗婷见女儿沉默,只好将没讲完的话接着说:“家人永远在身后守着你,只要你觉得幸福便什么都好!”
蔚蓝不是一个爱哭哭啼啼的人,不是她天生爱逞强,不过是觉得哭除了示弱好像并无什么用,但自从回来后她却常常落泪。
将脸上布满的眼泪擦干净,她极力笑着对老苗说:“妈妈,替我谢谢爸,也谢谢您体谅女儿的心思。”
苗婷望了眼身边由始至终皱着眉头的丈夫,手放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过了会儿被安慰的人抬起头轻声说了句:“有些事终究该年轻人自己决定,”离开了卧室。
看着背影消失在廊上尽头,她才收回视线对电话里的蔚蓝说:“女儿,办完登记手续记得和韩一回家来吃饭,至于亲家那边看他们什么时候方便再见吧!”
前路未知仅凭她信他,所以决定共度余生,难怪老徐会生气,如果她的孩子也经历这些事,应该不会和老徐的想法不同。
从沙发上起来准备去卧室换身衣服找韩一,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打开门先是见到一束大红玫瑰花,颜色俗气可在今天出现尤显喜气,来人将花轻塞进她手中,而躲在花后那人的神情看着便像是怕她嫌弃拒绝。
蔚蓝抱着花凑近闻了闻,淡淡笑说着:“这花我很喜欢,屋子里也是该放些鲜艳植物换换景象了。”
“那顺便也把这袋早餐收了吧!”
沉甸甸一口袋吃的递手上,蔚蓝觉得自己被韩一当成了二师兄一样看待。
她莞尔一笑接下后侧过身让韩一进屋,可他却站在门口不进来,“我只是想你了,来看看你。”
只字未提去民政局办手续的事,蔚蓝想韩一该是在等她开口,毕竟昨晚分开时她有说要先和家里讲一下。
本想长话短说,可当瞧见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昨天穿的那套,忍不住先问:“昨晚你没回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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