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一低头扫了眼自己的着装,灰色大衣皱皱巴巴他想掩饰是同款另一件的理由不能用了,只好骗她说:“昨晚送你回来又去公司办了点事,等办完发现时间太晚所以住在了公司。”
“那你现在要准备回去换一身吗?”
韩一来回两地的奔波,休息也只在飞机上睡了几小时,公司上午还有一个重要会议等着他去主持,回家一事怕是要开完会结束后。
伸手快要触上她那松软的黑发时,想了想自己刚从外面回来又将手放进了口袋里,他摇头笑了笑,“我现在要去公司一趟,待会儿让小金去家里带一套到办公室换就好。”
他不喜欢在办公室放私人用品,因为再忙他都会回品尚,而她不知道。
蔚蓝瞧着手里大红玫瑰假装很遗憾的口气:“我本来想着今早就和你去把证给领了,既然你这么忙,那不妨再多等两天好了。”
她说完便把他晾在门口,自顾自进屋子里找花瓶插花。
韩一再一次抚着额头失笑在门外,“韩太太是存心想让我着急了。”
这件事最后还是移到了第二天,因那天刚好是元宵节。
民政局里,拿着表格填资料,蔚蓝拉住身旁的人再一次确认:“你可真要想好了,这戳一盖你就是我苗蔚蓝的人了!”
这样的问题从出门到现在已不下十遍,到底是他和她谁没想好?韩一俯身贴近她耳边说:“我不早成了你的人吗!”
蔚蓝满脸黑线外加疑惑,他那随时随地撩人的“恶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练到这般炉火纯青。
把填好的资料交给工作人员,看着那代表永恒的印章,往下一盖,此生俩人的姓名互相依偎在一起,那个遥远的梦变成了现实。
“你的爸妈知道我们结婚的事,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韩一伸手像安抚小孩子一样揉揉她的头,“昨晚已经和父亲说过,母亲那儿我等会亲自去说。我想,她知道我和你领证结婚应该会很高兴。”
那人怎会高兴,只希望待会听到结婚两字不会气得晕过去。
到了医院,走近那间病房便听见从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韩一敲了敲门,拉着她的手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氛围太好,以至于她的出现成了制冷剂瞬间安静。
蔚蓝抬眼过去叶澜心正坐在沙发上削着水果,见到她时,手里的动作一顿,亦不再继续。
前任和现任都在,这一天定当热闹至极。
“你怎么在这儿?”身旁冷冽的问话迫使蔚蓝收回视线,偏头望向韩一。
蔚蓝记得上次她见到叶澜心在韩一病房里时,他的态度和今天完全不一样,还没等她想明白叶澜心已说着话准备离开。
“今天没有通告就想来看看伯母,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走了。”
叶澜心实在没办法,见到自己心爱的男人牵着旧爱出现在她这个前任的面前。
原以为他提分手,只是因为苗蔚蓝回来后左右不定的心。其实他的心一直都没动摇过,他一直都爱着苗蔚蓝,所以才在她回来后迫不及待的向自己说分手。
她的痴傻等候还是没争过他们相爱的那两年,得到他母亲的喜欢又能改变什么,争不过永远都是输。
“澜心啊,在这儿多陪一下我吧。你是真孝顺,得空就来见我,倒是我这亲儿子,有时间也不愿多来看我陪我!”
郁莲秀的话,让叶澜心迈出的脚定在了沙发前,一动不动,看向韩一,他却带着疏离的礼貌对她说:“谢谢你,澜心,工作那么忙还抽空来看我母亲,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尽快开口便是。”
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呢?说不要感谢,要娶她吗?
叶澜心苦楚一笑后望着病床上的郁莲秀,“伯母身体不好,我来看她也是应该。”
只是韩一说完上句话不再看她,而她说的话就那样尴尬的了无生息。
蔚蓝环了眼病房里此时的气氛,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一个多余的存在。强忍着心里的烦闷,站在韩一身边,想松掉被他拉紧的右手,却被他更用力的紧握。
病床上郁莲秀看着自己儿子握着曾经被让她费尽心思赶走的人,身体的疼痛远远抵不过心里的怨,心里不舒服自然脸上的表情也不会太好看,她冷着消瘦苍白的脸,嘶哑问道床前站着的人:“韩一,你今天来见我,是有话要说吧?”
他的母亲,是她那个年代C市有名的大家闺秀。知书识礼,出生名门,才貌双全,这些词都不足以形容她年轻时的优秀。
只是那么优秀的人,却是一个不喜欢孩子的人,从他出生直到现在,她对自己从没温柔关怀过,有的只是严厉管教。
韩一小时候每当看到兄弟白廷议在他母亲那儿撒娇耍赖时,他只能一个人在院子里的墙角偷偷掉泪。
还记得家里曾经帮事的老阿姨常和他说:“太太其实很喜欢小先生的,只是她不善于表达对你的感情而已”。
而他的父亲,因为工作常常不在家,父子俩人也无太多交流,他就在偌大又空旷的屋子里,孤独的长大。
好在母亲对他的严厉起了作用,才有了今天的成就,所以她确实是爱他的,只是她的爱,不似其他母亲那般对孩子宠爱纵容。
但母亲这两个字渐渐在韩一心中变成了一个称谓,至于现在他仍没办法和生命进入倒计时的人亲近些许。
从生病住院开始,他和父亲一起来,和白廷议一起来,却不曾单独来过一次。
韩一牵着身边的人走到那个生病了依旧不肯对他温柔一笑的人面前,淡淡开口说:“今天我和蔚蓝领证结婚了,特地来给您说一声。”
“你和她结婚了?呵,呵呵,韩一,你是看到我现在时日无多,活着也是痛苦,想干脆在今天来气死我吗?”
曾经他们恋爱时,也不见她像现在这般生气,为何今天说出这样的话。
韩一暗想了会儿才开口解释:“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您知道的。只是不管您接受不接受,这已是事实,她,苗蔚蓝,是我韩一的妻子!”
“你,你,你怎么能和她结婚,我不会承认她是我们韩家的媳妇,永远不会!”病床上的郁莲秀用尽全身力气说完这句话,便晕了过去。
韩一没想到他的母亲反对至此,只是她终究是他的母亲,就算是她不愿意,他仍没办法去恨她。
看着医生把她送进抢救室,这并不是他今天想要的结果。病房外,主治医生叫住他:“韩先生,您母亲的病已经很严重,癌细胞已扩散,现在只能用一点缓解疼痛的药,尽量让她可以不那么痛苦的走到最后。当初被确诊时我曾建议她到国外去治疗试试,就算不能痊愈,也争取多撑几年,可被韩夫人拒绝了,她说就算是等死,也要在自己儿子和丈夫身边。所以别再惹她生气伤心了,毕竟她是真的时日无多。”
主治医生说完离开后,韩一去加护病房再看了一眼戴着氧气罩的她。望着床上躺着的人,轻声细说:“既然那么爱我,为什么不接纳她,您为什么就连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也不愿对你的儿子我,真正的关心一点呢?从小到大,您说最多的话便是“韩一,这样不可以!”母亲,我不想您已经这样,而我却依然不愿亲近您。”
住院大楼外面的花园里,叶澜心把蔚蓝叫了来。
蔚蓝抬抬肩膀示意韩一起来,待站直后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母亲没事吧?”
韩一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情况很不好,我父亲正在赶来的路上,今晚我要在这边守一晚。”
蔚蓝虽然没见过他父母亲几次,可每次见到两人她都能旁观到那份执子之手的爱。
“你父亲很爱你母亲,那么多年从没有变过,哪怕他常年在外出差工作。”
“我也很爱你不是吗?”
原本只是略微的感慨,被他这话一问蔚蓝只觉得自己小家子气,浅笑着将他往住院楼方向推,“知道了,韩先生,既然你要在这儿呆一晚,那我就先走了,等过两天她情绪稳定一点了我再来。”
其实蔚蓝更愿意韩一拒绝她再来,但去车库路上他都没有说过这话。
韩一送完蔚蓝去停车场在电梯关门前,看着她朝车子前去的背影,还有刚刚回头看自己时脸上洋溢着的笑,这一年春,他的等待终于完结。
回C市短短日子里,蔚蓝来品尚已多次。
第一次,韩一在这里对她说再见。
第二次,他对她说“你和我结婚怎么样?”
第三次,他手里拿着戒指向她求婚,重新开始。
第四次,她嫁给他成了这间公寓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回想起刚才在医院停车场,她问他要开门密码时难得见到他不好意思难为情的那面。
“还是以前你在时的那个密码,一直没改过。”
蔚蓝打开屋子里所有的灯,又打开鞋柜找鞋,却只有一双女士拖鞋,毫无疑问这是上次见着那位阿姨穿过的。
她拿出一双韩一的鞋换上,走到厨房,再走到书房,其实不用细看也知道是变了样。
上楼,站在她曾经住过的房间前,手握上门把手才想起这里被上了锁。
不过是堆放杂物的地方怎还特地上了锁,屋子里难道还有别的东西吗?
当初离开匆忙,也不知道留下了什么没带走。转念一想,韩一那时必定恨她,就算留下什么东西,应该全丢掉了去不可能还在,以至于这房间为什么上了锁,蔚蓝现在实在好奇。
巧合多了很让人怀疑这是否真的只是巧合,或是另一个人的处心积虑,韩一这个电话是不是来得太及时。
一接通,蔚蓝先问:“医院怎么了吗?”
“没有,就是想说,你曾经住过的房间我给锁住了,钥匙在书房里书桌左边第二个抽屉。”
蔚蓝下楼往书房走去,继续问他:“为什么要锁住那间房?”
韩一却和她卖起了关子,“你打开门就会知道。”
挂断电话找到房间钥匙,蔚蓝上楼开门后,一时间愣在原地,不知是该进去,还是该关上房门归还它的宁静。
她在想一定是韩一故意的,一定是故意让她看见这些,让她再一次深深愧疚于他,可是怎么办,她没办法不原谅他安排得这一场故意。
眼前的屋子还和离开时一样,原封不动的静静等着她回来。
只是房间里那挂满他和她在一起的照片,在说着屋子的主人曾经有过离开。
愣了半晌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屋子里一尘不染,甚至比她当初住的时候还干净些许。
打开衣柜发现,居然有那么多东西她没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