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可以有一个人进去探视,许美在医生批准后问她:“蔚蓝,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她想进去,可是这里除了许美,谁都不希望是她,“我不想看,你们去吧。”
果然小金听到她这么回答又冷哼起来,“我们确实不能去指望没心的人会有愧疚感。”
蔚蓝不介意自己的形象在小金的眼中再坏一些,也就承认了他的说法,“金助理说得没错,我对谁一向都是拿没心没肺的态度在相处。”
不必理会旁人,不必把多余情绪放在无所谓的人身上,蔚蓝说完后没管许美的坚持,独自一个人上了医院的天台。
此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终于是要亮了,而下了一晚上的雨也终于停了。
蔚蓝摸出衣服口袋里的手机想给徐鸢打个电话,苦笑,连手机都不想理她直接关了机。
天透亮,不过依旧灰蒙蒙,蔚蓝看了会儿就往回走,只是这次头重脚轻走起路来都有些轻飘飘,看来那刚过去的感冒又再次找上门来。
等她重新去买了副口罩戴上再回到重症监护室走廊时,见所有的人都站在医生办公室门外。
蔚蓝准备敲门进去问问韩一的情况,小金却拉住她小声告诫:“老板的父母刚到,正在向医生了解病情,劝你别现在进去。”
虽然郁莲秀讨厌她,但她没有听小金的劝,再一次用力敲了门,许美拉着她手站在一旁满脸忧心。
摇摇头,她对许美说:“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这时里面传出一声,“进来。”
拧开门进去,办公室里坐着韩一的主治医生和他父母俩人。
韩一的父亲看着不显老却一脸严肃,穿着黑色的外套坐在沙发上,见她进来时脸上神情无变化,而他的母亲依旧如上次见到那样气质得体,端坐在韩父身边,只是看她的眼神里装满了怨恨。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字正腔圆,中气十足,韩一的父亲先开口问了她。
还没等蔚蓝回答,郁莲秀便冷着声接了话:“她是韩一的新助理,听可言说这次韩一受伤就是因为她。”
韩庭伟看着眼前的人,继续问:“所以你是来跟我们道歉的吗?”
蔚蓝重重点点头后愧疚说:“对,我是来道歉的。对不起,因为我让韩老板受了这么重的伤。虽然知道道歉没用,但是我会对他负责。”
“事已发生,何况这件事也不全怪你,既然已经道过歉,你就先回去吧!”转身准备离开,又听韩父说:“只是以后行事处事多注意一些,别再给旁人带去无谓的困扰。”
她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谢谢您的原谅,也谢谢您的提醒。”
郁莲秀还想说点什么,蔚蓝偏过头去时只见韩庭伟一把按住她的手,劝慰说:“莲秀,事已至此别再为难她了。”
医院的天台,为什么不上一把锁?蔚蓝第二次上去时,她在想这个问题。
有个人或许已经等不耐烦,她竟还有闲情逸致想东想西,只好加快脚步走过去,嘴上不忘先招呼:“韩夫人,很抱歉让您久等了。”
郁莲秀听见声音,慢慢转过身望向来人,冷冷问:“苗蔚蓝,你怎么可以把他害成这样?你凭什么可以把我儿子害成这样?”
韩一问她:为什么要走?然后小金来问她:为什么不肯离开?现在郁莲秀又来问她:为什么要害韩一?
那她又该去问谁呢?
“韩夫人,刚在医生办公室我想我有说过会对韩一负责。”哪怕他醒了,哪怕他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醒。
“负责?你用什么负?钱还是人?”郁莲秀看着眼前态度冷傲的人,真想上去抽两巴掌解恨,可是她的教养拽着脚迈不出一步,只能任嘴上说话的语气越来越恶劣,“苗蔚蓝,你之前说不会做品尚的女主人,怎么,现在想反悔了吗?可你不配!”
若郁莲秀不是韩一的母亲,若不是她跑到薛城来引出这场事……可是她也有情绪不好的时候,“那您倒是说说,我和韩一在一起究竟是哪里不配?”
“因为你是个孤儿,因为你一无所有!”
郁莲秀说得完全是事实,看来她的情况早已经被韩家调查得一清二楚,那她是不是该知难而退?
“好,不配就不配,那算我高攀他成吗?”
结果郁莲秀气得说她不知廉耻毫无自尊心。
蔚蓝轻笑了一声,“他都肯为我去死了,我要自尊心来做什么?”
“你是铁了心要跟他在一起,是吗?”
无视掉说这话的人有多咬牙切齿,蔚蓝转身往楼下走,嘴上不忘回答她:“嗯,我铁了心要跟韩一在一起,欢迎您以后随时来拆散我们!”
临近中午,灰沉沉的天空中有一缕光正穿透云层,直直映在住院楼下的空地上,有些家属已经推着生病的家人去晒太阳。
无处可去的蔚蓝原本以为寻到一处安静地儿,结果听身边的一对老夫妇唠了半小时家常。
“敏儿,天要凉透了,这样暖和的太阳,恐怕不会再常有。”
“敏儿,你今天还没吃水果,等会儿晒完太阳,我削个梨吃吃好不好?”
蔚蓝靠着水泥柱子闭目养神时又听得这一句问话,但是问的人一直没等到应答,她想:坐在轮椅上的那个老奶奶应该是不能说话。
没一会儿,推车的老爷爷在她旁边寻了处干燥地儿坐下,开始找她打发时间,“姑娘,我瞧你半天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语气温和,笑容慈祥,蔚蓝每当面对这样的人时丝毫没有拒绝能力,“病房里太闷,下来坐坐。”
“你是刚来的?我都没见过你。”
这话听起来感觉有点怪,所以蔚蓝只“嗯”了一声。
老爷爷多半是有些无聊,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找她,“你们家谁生病了?”
他姓韩她姓苗,何为一家?
“是……我男朋友受了伤。”
“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人。”老人家拉着他老伴儿的手,忽然感叹说:“既然如此重要,应当陪着他才是,一个人孤零零忍着痛就很可怜了,要是他醒来见你还不在,岂不是更加伤心难过。”
蔚蓝坐直后,看着住院大楼的其中一扇窗户说:“可是他身边陪着的人太多,我进不去怎么办?”
老人家说:“他们陪他们的,你陪你的,亲情爱情有什么冲突呢!”
没有很大的冲突,只是会让里面的每个人都不自在罢了。
这天下午徐鸢和白廷议也从C市赶了过来,蔚蓝早饭中饭没吃,于是去医院对面的一家小吃店煮了碗面。
徐鸢找到人的时候,老板正将一碗红汤小面端给她,“苗蔚蓝,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你知道我昨晚听到韩一为你受伤后有多着急吗?你居然还在这里心情愉悦的吃面!”
好在时间不早,好在店内只有两三个客人,不然蔚蓝一定上前去捂住徐鸢的嘴。
“老板,再煮完牛肉面,多放点辣椒。”
徐鸢见她还有心思开玩笑,直接走到她面前夺走了碗,抽了双筷子后占为己有。
吃完面,两个人都没有从木板凳上起身要走的意思,蔚蓝只好问徐鸢:“你想听我说什么?关于英雄救美的起因经过还是结尾?”
徐鸢从昨天一直担心到现在,原以为亲眼见到她没事就会好受些,结果反而更难过,“你不用在我面前强颜欢笑,蔚蓝。”
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在这句话结束时放松,她终于等来了可以依靠的人,“阿鸢,我到底是欠了一个还不起的情债,我已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对他。”
“然后呢?”
蔚蓝叹息说:“我想,我们在一起了。”
韩一受伤住院的第三天,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蔚蓝在酒店里听到许美带来的消息时,已经三天没见过他,“只要情况有所好转就好。”
“你为什么不肯去看老板,是因为他父母在还是因为叶澜心?”
叹口气,蔚蓝从床上起来去洗手间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她对许美说:“因为是我不敢去见他。”
许美又问:“他那么在乎你、爱你,有什么不敢去见他的?”
算了,解释已经解释不清,蔚蓝把手机装背包里,拉起许美的手说:“走吧,陪我一起去医院看看。”
十几分钟后,当蔚蓝推开韩一的病房门时,里面没有叶澜心,但是病床边有站着喜笑颜开的小金,并且她前来探望的病人已经醒了。
这俩天,蔚蓝有想过在韩一醒来的时候说些什么,譬如一句道歉,或者一声感谢,只是现在当她需要真正面对他时已全然不记得,所以一开口也不过是句毫无新意的客套问话:“你什么时候醒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韩一没说话,只紧紧盯着她,唯恐眼前出现的人影是他相思成灾而产生的错觉。
记得醒来的时候是在前天天黑的夜晚,病房里只有一盏小灯亮着,母亲见他醒了忙叫医生,父亲站在床边关怀问他,是不是哪里疼,对他还有无印象。
之后小金来了,许美来了,连澜心也赶来看他,却唯独没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