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可可跟公司摊牌之后，汉服发型分享和历史小故事的视频还是会有更新，但是现在，即便跟新品无关的视频下面，评论区都是一片对‘在水一方’汉服的质疑和责骂之声。夏可可认为是自己的不谨慎导致了今日的局面，都默默承受了，未作辩驳。何况，消费者只会管自己是否受到了欺骗以及利益是否受损，他们没有这个义务去了解背后的隐情。就算夏可可公开是公司的问题，又能对现状有什么缓解？搞不好违约金还要翻倍。
通过平台的流量以及这么长时间以来的一些积累，夏可可目前也有点积蓄，当然，远远达不到七位数的违约金。夏可可想到了贷款，但是正规的银行贷款需要抵押物，她无房无车无公积金，拿什么抵押？想到这里，她不禁又腹诽了起来：什么狗公司，连公积金都不给交。
还没等夏可可想出个解决方案来，就又出了个插曲。柯小冬和陆云容怕夏可可整天为这事抓破脑袋，成为名副其实的秃子，拉着她出门逛街。那天，她们三穿的就是‘在水一方’的第一期的新品，夏可可穿着“大唐红韵”，陆云容和柯小冬穿的是两套风格迥异的汉元素，三个充满古风韵味的年轻女子，走在街上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何况其中的陆云容面容尤其姣好，更是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当她们走进一家服装店的时候，碰巧有同城的粉丝认出了陆云容和夏可可。那洋溢的青春气息一看就是附近的学生，看到他们，怯生生地过来打招呼，“你们是蒹葭和伊人吧，这衣服你们穿着真好看。”
没有什么比客户对自己的作品做出肯定更让店主感到高兴的了，夏可可还没来得及表达感谢，那孩子就接着摇了摇头说：“明显你们自己穿的料子和我买的不是一样的，真是……”
那孩子话没有说完，大庭广众之下，想必是想给她们留点颜面。夏可可一个从不在乎颜面的人，脸已经红成了那种猪肝的绛紫色，实在是太羞愧了。那孩子叹了口气，拉着陆云容走到一旁，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伊人小姐姐，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啊？”
夏可可此刻才意识到，她之前沉浸在自己的“一地鸡毛”之中，忘了在外界看来，云仙女儿才是“伊人”账号的拥有者，那些差评和谩骂，大部分都是冲着新来的“蒹葭”来的，但对“伊人”的诘问并不比“蒹葭”轻多少，陆云容应该跟自己一样郁闷，她原本就对外界陌生而审视的眼光颇为在意。看着陆云容一个人在那边耐心地跟那孩子解释产品质量问题，还放低姿态一个劲儿道歉，完全没有了平时淡定从容的仙子模样，夏可可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夏可可走过去，利落地说道：“这位朋友，对不起，‘在水一方’的质量问题是我造成的，跟伊人没有关系。”
陆云容惊讶地看了夏可可一眼，正要反驳，那小孩说：“我就说嘛，伊人姐姐这么美，怎么会做这种黑心商家的事。”在网络上看黑评和在现实生活中亲耳听到黑评的感觉还是很有差距的，至少，夏可可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无地自容的感觉只增不减。
最后是在柯小冬故意叫她们去别家逛的策略下逃离了这场尴尬。
没过多久，收到衣服实物的消费者们纷纷开始要求退货。公司那边不肯，说是在销售之前详情页面上就写过“货经售出概不退换，介意者慎拍”的字样。这点夏可可倒是疏忽了，售后同样是很重要的。由于汉服成本工期等原因，市面上大多数的汉服商家确实不怎么提供退换货服务，即便有，也只接受换货不接受退货。
从长久考虑，暴富公司这波操作绝对是自掘坟墓，可是人家就想赚点快钱，想不了长久两个字。看着粉丝的不满日益高涨，以及黑粉越发疯狂地黑起了“在水一方”这个牌子，夏可可既没有办法立刻找到靠谱的工厂生产出精良的衣服，又身不由己无法组织退货，只能干着急上火，不到一周，又瘦了五斤，整个人看起来是越发单薄。
连西再次看见夏可可的时候吓了一跳，偷偷问柯小冬：“我姐是不是精神压力太大跑去嗑药了？怎么会瘦成这样子？”
柯小冬白了他一眼，说：“你能不能盼你姐点好，她就是精神压力太大了。她要是一奸商也就罢了，非有点良心又有点傲气。这不，压力太大就瘦成这样了。”
连西了然地点了点头，说：“那你呢？你压力又没她大，怎么也瘦了？”
柯小冬惊讶地望着连西，问：“你怎么知道我瘦了？”说完了又立刻否认，“我没瘦，你看错了。”
连西自然地接话：“明明看得出来。”然后他把一盒崭新的棒棒糖递给柯小冬，极其自然地说：“喏，上次看你好像对你的草莓棒棒糖不太满意，我来的路上又正好看见这家甜品店打折，尝尝看。”
柯小冬撕开包装将糖放进嘴里，果然，甜到心里。
这时夏可可过来了，看见连西带了零食，伸手想要拿一个，柯小冬眼疾手快地把棒棒糖从夏可可的魔爪下抢了出来，给了她一个巧克力。夏可可看柯小冬的反应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地接过巧克力吃了起来。
连西这次来是来给夏可可送最新一期的商品图的，也就是在夏可可跟公司摊牌之前做的最后一期新品。自从“在水一方”开起来之后，商品页面详情图的拍摄就交给了连西，反正他平时也是一个摄影爱好者，靠摄影还能经常接到一些私活，技术不错，不用白不用。
看到夏可可这幅模样，连西尝试着再一次劝她：“姐，要不咱就跟家里说开店赔钱了呗。你要是不喜欢用我家的钱，也可以跟姨妈姨夫说的，你们家现在条件又不是小时候，挤一挤再想想办法，肯定能够凑齐的。”
夏可可这些天不是完全没有动摇过，但是这些年，父母本就对她不务正业沉迷汉服这件事不怎么理解支持，他们要是问起：“开什么店赔成这样？”再多番仔细打探，就算最后暴富公司的事情解决了，只怕她的“在水一方”也要永久宣布倒闭了。
夏可可舍不得与汉服事业说拜拜，还是拒绝了连西的提议。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网上开始有人扒陆云容的黑料，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人发了一段陆云容出入监狱的视频到网上。
一时间，所有人都炸了。
无论是哪个年代，八卦和隐私对于好事者和无聊者来说都是散发着致命香味的美食，恨不能吞进肚子里，然后宣之于口，也不管最后自己宣出来的东西是不是散发着恶臭。在夏可可他们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前，网上的八卦者已经如同侦探一般，无孔不入地扒出了陆云容的身世和过往。
监狱里的是陆云容的生父，在陆云容小时候就因为大型经济诈骗案被捕入狱，过去很多年，陆云容都是和母亲相依为命，直到几年前陆云容的母亲和一个富豪修成正果之后，陆云容才算是真正安稳了下来。
联想到“在水一方”的质量和价格问题，不少网友纷纷留言：“难怪她们家的汉服又贵又差，原来父亲是个诈骗犯啊。”“看起来是仙女，原来只是个俗人。”“上梁不正下梁歪。”“之前还以为是那个叫蒹葭的带坏了伊人，搞了半天，根本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甚至一些对“在水一方”汉服质量问题并未过多关注的老粉丝在得知这狗血的剧情之后，因着自己心中的女神幻灭，也大力回踩，私信里的消息不堪入目，直接上了“绿茶婊”这样的字眼。
夏可可根本删不完视频下的评论，上一秒删了下一秒就会有新的，她不想让陆云容看到这些腌臜的字眼，可是天下怎么会有不透风的墙呢？何况是个网络这么发达的天下？陆云容就算不上网，周围的同学也会旁敲侧击地告诉她网上发生的一切。谁让好奇是人类的优良本质呢？
陆云容这个人，在所有人心中都是个仙女儿，不仅仅是因为她的颜值高，更是因为她那种“任你风吹雨打，我自逍遥不动”的气质。用金庸的话说，就是“不食人间烟火”。当然，这是指你看到她的那么短暂几眼。私下里长期相处下来，陆云容对朋友的撒娇包容以及仗义，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的那么一点点犀利，你就知道，她是个很有个性的仙女。
仙女唯一的弱点，恐怕就是这段身世了。一个诈骗犯的父亲，一个攀上豪门的母亲。狗血十足的身世，难怪陆云容之前那么抗拒在网上露脸。夏可可思及此处，只想狠狠地打自己几个耳光。
夏可可一边删除网上不堪的言论，一边赶紧去陆云容的宿舍想向她道歉。可是，陆云容在这个时候，失联了。夏可可整个人都陷入了惊恐之中，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这么慌张，如果陆云容因为这件事想不开，发生点什么意外，夏可可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