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剑气在身前一寸险而又险的贴着虚衍的头发划了过去,虚衍狼狈的打了个滚,勉强的避开,只被切掉了几缕头发。
虚衍的头都要炸了。
“你修为不精,我们直接以剑术比试吧。”于小鱼提着剑,她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副懒洋洋的气质,宛如下山的猛虎,出鞘的宝剑,充满了锋锐:“我也不欺负人,只要你能逼我退后一步,就算我输了。”
“前……前辈!”毫无战意的虚衍慌慌张张的退后好几步,难以理解的问道:“您为何要维护那妖女?”
与那妖兽相伴,虚衍倒还勉强能理解。收妖物为坐骑跟宠一流的修行者也并不少见,可那妖女身上的杀气和血气都要自心脏处弥漫出来了,这位前辈为什么要护着这种人呢?
“什么妖女不妖女,你说话给我注意一点。”虚衍这副毫无战意的样子成功的让于小鱼停下了脚步,她不快的说道:“卿忆不过是换了一个饱食人血的妖物心脏,身上才会有一些血气。她自己可从来没有伤害过人。”
一旁的洛卿忆吃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
换心?她现在的心脏不是自己的?她怎么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边,于小鱼又鄙夷的看了虚衍一眼,说道:“自己学艺不精,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好意思说别人是妖女?就你这个水平,你的师长居然也敢放你下山?”
“抱,抱歉。”在派中被教训惯了的虚衍下意识的低头道歉,却见于小鱼好像更不高兴了。
“你这个人,”她说:“怎么一点坚持也没有?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你都不考虑我在说谎骗你的吗?”
“啊?”虚衍茫然,他试探性的说道:“但是,做错了事……就得道歉吧?那个,那,前辈你在骗我吗?”
“当然没有,但是你……”于小鱼有些欲言又止,最后烦躁的说道:“算了,没事。”
她又不是虚衍师父,就算看不惯他这副唯唯诺诺,随意服从,完全不知自我思考的个性又怎么样?说不定,虚衍的师父就是刻意把它培养成这种个性,让他能更接近“赤子之心”呢?
——虽然在于小鱼看来,这种强行通透的赤子之心跟废物也没差,可修行界好像还蛮流行这套。
远的不说,前面那只天天复读其他人看法的熊猫不也学的是这套?什么修身克己不染凡尘清心寡欲——根本本末倒置。
“哎呀,我不过是慢了一步,这怎么这么热闹啊?是要在这片地方里聚会了吗?算我一个怎么样?”
话音未落,说话的那个人已经从天而降,轻盈的落在了地上。她穿着跟虚衍一样蓝白色的袍服,只是花纹看上去要稍微华丽一些。头发随意的用红线扎起,发尾乱翘,脸上也不施脂粉,让她那原本秀丽的容貌略显失色。
“夙莘师叔。”虚衍向来人行了一礼,他躬身低头,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下袍的污泥,虚衍才意识到自己现在一身狼狈,回想起派规,不禁有些尴尬的拍了拍袍袖。
夙莘显然并不在意这个,她看似不经意的走上前两步,极其自然的将虚衍护在了身后,方才笑着说道:“这儿发生了什么热闹呀?能说给我听听吗?”
“不是什么大事,让你家的孩子自己说吧。”于小鱼已经没兴趣继续在这里停留,她的目光扫过夙莘,有些好奇为什么这位师叔的修为比师侄还要低,浮光掠影的好奇显然没有吃饭重要。更何况,在她说出换心一事之后,洛卿忆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变得焦虑不安起来,简直就像是之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一样。她还打算追问一番,实在没空在这跟别人为了一点小事争执。
“哦,是吗?真可惜……”夙莘说着,紧绷的身体却显而易见的放松了一些,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清楚于小鱼的容貌之后愣住了。
光的余晖洒在于小鱼柔和的侧脸上,在看清那张脸的一瞬间,夙莘好像被雷劈了一样呆停在了原地。
直到于小鱼渐行渐远,她才猛地回过神,一边追一边喊道:“等一下——!祖师叔!!您别走啊!!!”
风吹过窗棂,沙沙作响。
已是黄昏,屋外刮起了风,天色暗沉沉的,仿佛要下雨。
那个人却仍在写字,地上的血迹早已被擦拭干净,屋内的熏香气息越来越重,简直要熏的人昏昏沉沉。
在这满屋甜香之中,隐约浮动着一丝难以觉察的腐臭气息,就像是腐烂的尸体所散发出来的臭气。
天要黑了,那个人暂时停下了笔,点亮了烛火。
橘红色的烛光驱散了一点室内的阴寒,那人出神的凝视着这一点烛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知何时,他脚下的影子越伸越长,纠结扭曲,生长出仿佛人一般的手臂和胳膊,轻轻的搂住了那人的肩膀。
“卿卿。”影子亲呢的喊着青年的小名,却停在他的脖颈处不动,“听说,你把你妹妹放跑了呀?”
“只是一时失误而已,”洛留卿淡淡的说,“有个废物贪图钱财,将关在院子里的人给放跑了。她逃到了一个村子里,似乎想隐姓埋名的过一辈子。不过我早在她所饮用的食水下了符咒,她根本逃不掉。十八年之期已近,也不需要继续养着她了。我派人去把那村子连她一起屠净,直接做成凝血珠拿回来如何?”
“不必啦。”影子滑落到他的肩膀上,嘶嘶的笑着说道:“把她带回来吧,毕竟,至亲的身体,还是比旁人更好用些。”
“随你。”洛留卿不以为意,说道:“那你自己去吩咐他们吧,我要继续练字了。”
那影子笑了一声,如流水一样的重新滑落到地上,又猛地拔高,直到他与那洛留卿一样高时,影子自中心裂开,露出一个外貌与洛留卿一般无二的人来。
“那我去了。”影子所变化的洛留卿笑着说道。它连声音都跟洛留卿一模一样。“你可要好好的看着家里,不要让其他人毁坏了地基……不然我可是要生气的,卿卿。”
洛留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等他影子走了之后,他低头望着自己的纸张,沉默不语。
那纸上全是乱七八糟的笔画,没有一个真正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