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留卿仰头看着眼前熟悉的门扉。
突如其来的，他回忆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在很久以前，他就是站在这里，看着自己的母亲温柔的抱着那个小小的婴儿，把她带进了洛家。
那个时候，他还不叫洛留卿。
“娘亲，”当时尚且年幼的洛霄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襁褓里小小的婴孩，戳了戳熟睡婴孩的小脸，笑着问：“她是谁？”
“她以后就是你妹妹，”面前温柔的女子低头看了看襁褓中的孩童，又伸出手摸了摸洛霄的头：“以后，阿霄作为哥哥，可要好好保护妹妹啊。”
是，他做到了。
七岁那年，他亲手将剑刺入了父亲胸膛，跌跌撞撞的拉着洛卿忆逃了出去。
而且，这么多年，他对洛卿忆一直很好。
所以，娘亲，你不会再责怪我了吧？
他这么想着，低下头，用黑曜石般的眼眸凝视着向他缓缓走来的洛卿忆。
“我不明白，你明明知道之前我是故意放你离开，为什么还要回来呢？”
洛留卿困惑的，不解的对洛卿忆说道：“你就这么想死？”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转过这个弯之后，还要再转向三十七的弯，走通二十八个节点，才能够勉强走出这里，还不知道对不对？”
“是的。”虚衍看着手中阵盘，神色凝重：“建造这个阵法的人显然是个行家里手，以人体经脉为基础，构建了一条四通八达互不干扰却又彼此相连的道路，这样的话，我们只有走特定的位置才能够走出去，不然，只是白白浪费力气。祖师叔请放心，我已经确定了三个大致的方向，只好我们现在马不停蹄的向前走，大概过上个两天一夜我们就能出去了！”
“好的。”于小鱼颔首，随即拿出了她的剑。“我决定直接把这毁了，你给我让开一点。”
“不可啊祖师叔！”虚衍立刻丢了阵盘，一个猛虎下山抱住于小鱼的腿，苦苦哀求：“若是直接破坏阵法的话，这个幻境就会塌掉的呀！”
“塌掉就塌掉，有我护着，你不会有事的。”于小鱼嫌弃的看着他，“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碰到什么事就一惊一乍，哭哭啼啼。”
“可在这政法上面的人会有事啊！”虚衍说道：“幻境一碎，灵气必然倒卷而上，站在洛家范围内的凡人全都会死的！”
“那就让他们去死。”于小鱼毫不迟疑的说：“这也算必要的牺牲。”
她还真是这么想的。
洛家大吗？大。
方圆十数里都是洛家的地盘，这还是在城中心，夸张一点说，整个安定都是围着洛家建的。
洛家里的凡人多吗？当然多。
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少人服侍？光婢女都至少有数十位，就算之前的乱子里跑了一部分，应该也有一大部分留在洛家。
里面难道个个都该死？肯定不。
但他们不该死吗？
这个大阵如此庞大，以洛家为核心，包裹住整个安定，难道是洛留卿自己一个人趴在地上一点一点铺的吗？
那他铺到老死也铺不完。
更何况洛留卿没有修为，导致他所布生杀大阵的每一个基点都需要打下一根人桩，让那个人桩承受血煞怨气。难道那些人桩，那些含冤而死的魂魄，都是洛留卿一个人趁着月黑风高悄悄的杀人拖回来埋了吗？
那他非得跟玄龟比寿命，才有可能杀得了这么多人。
再想一想，洛留卿花费了这么多时间，这么多人力物力，就为了布置这个大阵，完成他不可告人的目的，在这种关键时刻，还能呆在他身边，协助他维护阵法的人……
真的那么无辜吗？
其中有一部分人真的只是单纯的受到了胁迫，罪不至死，又或者是不小心单纯被波及——但那关于小鱼什么事？
她又不是什么维护正道的青天大老爷，她
只是应了洛卿忆的要求，过来帮忙解决一下洛家的家庭问题，直接砍死洛留卿不就完事了？
于小鱼也知道洛留卿身后必然还有人，但没事，阵法破了，幕后黑手肯定也坐不住，等他跳出来的时候，一并砍死就行了？
洛留卿引她下来明显不怀好意。以他现在摆出来的阵势看，若是继续按洛留卿的步调走，在这困上个几天，别说解放阵中冤魂，怕不是安定全城都已经被洛留卿拿去祭天了。
死几个人和死几万个人，这还不好选吗？
这种时候，还拖拖拉拉，婆婆妈妈，只想着当好人……好人又有什么用？好人就是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不肯手上染上无辜者的血，最后看着反派成功，再痛斥他一番把他打倒吗？
那又有什么用，在这其中死去的人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只要能达成目的，手段肮脏一点，死几个无辜人，又有什么关系？
只要救到的是大多数就好。
当然，这种想法，显然也跟正派人士扯不上什么关系。
于小鱼在心中再一次肯定了自己不是个好人，她推开虚衍，说道：“让开，我要劈了。”
说罢，她不顾虚衍的阻拦，一剑挥出。
汹涌澎湃的灵气倒卷而上，原本纠结不清的道路如同被热锅中的猪油，迅速的被融化了。
眼看面前的幻境就要被彻底破坏，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无奈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横冲直撞。”
一股柔和的灵气忽然出现，抵消了于小鱼的残余的剑气。尔后，一片翠叶无风自动，迅速变大，如同一条小船一般停在了于小鱼面前。
“也罢，你就直接过来吧。”
“哦？”于小鱼笑了一声，收回了剑，拎着松了一口气的虚衍踏上了船。
她站在船头，毫不畏惧的仰头说道：“既然都被这样邀请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