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景等了一会儿，没见上官玉有开口的意思，便耐不住性子，问道：“磨叽什么呢？你快说啊！”
上官玉笑了笑，缓缓地说道：“说起来，爹爹若是答应了，做起来应该也不难。”
上官景不耐烦地问道：“究竟是什么事要我做，你这样吞吞吐吐的，倒是快说啊！”
“爹爹让马姨娘去城外庄子里住去。”上官玉说道。
上官景一愣，旋即表情变得一言难尽。
上官玉盯着他，一言不发。
上官景先看了一眼卢氏，然后露出十分遗憾的表情，慢吞吞地说道：“我说，玉姐儿啊，你为何不想想旁的事呢？你哪怕是要那天上的星星，你爹爹我定当尽全力为你去摘，可……”
上官玉一见她老爹这般模样，就晓得这事多半是又不成了，她皱了皱眉，不耐烦地问道：“你直说，到底成不成？”
上官景尴尬地笑了笑，极快速极小声地说道：“不成。”
“不成？”又是不成！上官玉挑眉看着随她话语畏缩了一下的上官景，心中不打一处来，可这股子气又不能当着他发出来。
上官景小心地打量了一番上官玉此时的神色，心中估摸着她似乎并未很是生气，便冲着她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上官玉盯着上官景，心说，把马姨娘送城外庄子里去这个事情算是老话重提，而且不止是这一次了，就连太后斥责上官景宠妾灭妻那会儿，要他处理马姨娘，他都顶着压力不送马姨娘走。
再者，这许多年来，上官玉也尝试过劝上官景送走马姨娘，可他打死都不愿意。
最无语的是，他留着马姨娘的理由竟然是：“咱们家就这么一个姨娘，还送走，那老子还有没有排面了？会被一道玩耍的那帮子人嗤笑。”
上官景审时度势了一番，见上官玉只是看着自己，并没有再说什么，便觉得这事差不多也和往日里一般快过去了，他心中觉着自己还能再说上几句，于是他咳嗽了几声，一脸委屈地说道：“我说……这事吧……怎么说来着，你恐怕是晓得的，我那些个弟兄家里头，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光是说出去那也是很有排面的！再看看你看咱们府里，只得这一个姨娘，可单单就这一个，你都要老子送走，那自然是，不成的……”他的声音慢慢地在上官玉注视下越来越微弱。
果然，他现在也用这句话来搪塞。上官玉简直要被自家老爹气笑了，她忍住了暴躁的情绪，皱着眉说道：“既然说到排面，我瞧着马姨娘年纪也不小了，也替爹爹挣不着什么，你若是真真在乎这些，那不如再纳几个年轻貌美的回家？”
上官玉的话语说出口，房间里头立时静了下来。
上官景一愣后，立刻露出告状的神色转向了卢氏，说道：“哎哎哎，夫人，夫人，你听听你家玉姐儿在说的什么胡话！？”他又朝着上官玉看了回来，愤愤不平地继续说道：“天底下竟然还有女儿家管爹娘房里事的！夫人，你瞧瞧！我，我当初就不该教她管事，这……”
但是，卢氏并不言语。
上官玉看向卢氏，她的沉默教她心头的悔意重重。其实，她刚才话出口的时候就已经后悔，真是被老爹气得忘了分寸，竟然在自家娘亲面前说纳妾的事。
想到此处，她随即转眼怒瞪上官景。
上官景冲她抬了抬下巴，露出一副“你完蛋了”的神色来。
她难道不知道自己不该这么说？还不是被他逼出这样的话来？她咬了咬牙，有些郁闷地看向一直没有出声的卢氏，艰难地说道：“娘……我……”我并非故意要戳你心肝。
只是这后半句话语，实在是没法说出来。
卢氏面色平静地回视上官玉，伸手摸了摸她的手臂，说道：“你爹说得倒也没错，马姨娘的事，你还是教他自个儿决定吧！”
上官玉闻言心中叹了一记，看向上官景许久，才点点头说道：“好，既然娘这样说，那……”
上官景直视她，期待地等着她说算了。
不料，上官玉下面说的并不是他期待的话语。
上官玉注视着上官景，说道：“那也好办，爹爹倒是说说，为何不愿意送走马姨娘？不过，你可别给我扯什么排面，咱们家可不是讲究排面的人家，你出门在外，谁又在乎你的排面，这些话语说出来，也太好笑了点。”
“你！”上官景瞪眼，“你这个逆女，说谁出门没排面了？你爹我是”
“京城纨绔之首。”上官玉静静地接口道，说完笑了起来，问道：“这也能算是排面么？爹爹？”
上官景顿时不高兴了，说道：“怎么？这难道不是排面？你瞧瞧那些个寻常的纨绔子，再瞧瞧你爹我！”
上官玉上下打量了一番，不语。
上官景昂首挺胸地任由上官玉打量，但是，她打量完了后却只是皱眉，并没说什么，他等了一小会，见她没开口的意思，便问道：“怎样？你可瞧清楚了？”
上官玉扯了扯嘴角，抱手在胸，慢条斯理地说道：“你与那些个寻常纨绔俱都是有两只眼睛一张嘴一个鼻子四条腿，莫说与那些纨绔子，就是那田间地头里的田鸡，也是和爹爹一模一样来着。”
“什么！你竟敢说老子是田鸡！？”上官景立时不满地说道，“你这死丫头，竟敢这般说你爹我！”
卢氏掩嘴轻笑，说道：“老爷，我觉着玉姐儿说的，倒还真没错。”
“没错什么！”上官景见她为上官玉帮腔，皱眉道：“她这分明就是在埋汰老子！”
“埋汰？”上官玉笑了笑，“爹爹不是自个儿要我好生地看看你，再看看那些个寻常纨绔子？既然如此，我要这般比较又有何不妥之处呢？”
“得了吧，你就是在故意埋汰我，我要你看明白的是这个么？”上官景生气地说道，“我分明是要你看看我究竟与那些人有什么独特之处！”
上官玉挑眉，说道：“独特之处？要说有什么独特的，倒也真是有……”
“哦？”上官景露出得意的神色，问道：“那你倒仔细说道说道，你爹爹我的独特之处！”
“人家都是些面嫩年纪轻的纨绔子，爹爹却是……”上官玉故意用刻薄的口气说道：“面如树皮的老纨绔，从这处的确瞧得出爹爹的独特之处，可不是那些初出茅庐的小纨绔们能比得上的！”
噗嗤一声，卢氏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看了上官景一眼，道：“这话在理。”
“在理个屁！”上官景双手叉腰，生气地喊道：“你个死丫头，你！你！你！”
但是，他实在是真的被自家闺女这毒舌气着了，以至于一连喊了三个你，楞是没把你后面他要说的话语喊出来。
“爹爹，那么生气做什么，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上官玉静静地补了一句。
上官景一噎，瞪着上官玉愈发说不出话来了。
“行了，我晓得你的意思了，马姨娘的事以后再说。”上官玉说道，“今儿要不就这样吧？要不，卖了蛐蛐，要不停了你的月钱，爹爹自个儿选选？”
上官景没想到他这么使劲说了一圈子的话，结果上官玉又果断地拉回到蛐蛐和月钱上面，他沉默起来。
上官玉看着一脸纠结的上官景，说道：“爹爹可得好生选，所谓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这答应了我的事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爹爹晓得的，不是吗？”
上官景猛地抬眼，牢牢地盯着上官玉，生气地问道：“当真要选？”
上官玉笑而不语，脸上分明是“废话，快选”的神色。
但是，这可怎么选？月钱和蛐蛐，一个是出去潇洒的根基，一个是他的心头好，这两样缺了哪个都不行。上官景默默地想着，心中很是发愁，不知不觉地在屋里来回踱起了步子。
上官玉注视着自己老爹苦恼万分地在屋子里兜圈子，等着他做出选择。
卢氏在上官玉身旁轻声地说道：“玉姐儿，非得这样么？”
上官玉笑笑，说道：“娘，你别管，我有数。”
卢氏摇摇头，叹气道：“你也晓得不能成的，不是？”
上官玉知道她说的是马姨娘那事，是，她的确知道不能成，这么多年了，要送走早送走了，若不是卢氏也不晓得其中的缘由，她还能让马姨娘在她们家里这般舒舒服服的？
开玩笑，她又不是彻底的古代人，看不惯的人自然是眼不见未净，把人送走了事，多干脆？又不是吃饱了撑的，要她和个姨娘宅斗？宅斗个屁，对方伎俩太低级，她都没兴趣好不好！
根本问题出在她爹身上。
上官玉瞪着上官景，忽而没了什么耐心，问道：“爹，你想好了没有？”
上官景摆手，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子说道：“还没，还没！且容我好生想想。”
行吧，上官玉点点头说道：“那你好生想想罢，我走了。”
“哎，等等，你走什么？”上官景叫住了作势要走的上官玉，着急地说道：“你走了，我找谁要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