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凝听上官玉提起那事，眼中划过一抹黯然之色，她嘴角面前扯出一丝笑容，淡淡地说道：“说起我那会儿作天作地，你可是没少笑我不是？难道你丁点都不记得了？”
上官玉想了想，诚实地点头，慢吞吞地说道：“若要说那时候我笑话你，那确实是笑话了，还笑话了许多时候。”
“哟，亏得你还能记得。”楚清凝笑了笑，“我还当你贵人多忘事，已经全然不记得了呢！不过也好，这样便不止我一个记得，你那会儿是如何笑话我的，你应记你自个儿笑我可比现在我笑话你要厉害多了。我还记得你就差点做了那天底下有一个被自己笑死的人。”
上官玉闻言笑了起来，但她旋即察觉到楚清凝突然低沉下去的情绪，她心说恐怕是旧事触到了楚清凝的心事，便急忙转了话题，做出一副没办法的模样，说道：“好了，好了，你我不过半斤对八两，往后呢谁也别笑话谁。只是，现在心里不痛快的人可是我，我们这么多年的好姐妹，好歹你也安慰我一二才是。”
楚清凝闻言勉强笑了笑，说道：“我安慰你什么？你爹要给你比武招亲，分明是件有趣的事，你为何心里不痛快？再说，你自个儿心里头又是怎么个意思？难道不愿意么？”
“换做是你，你能愿意么？”上官玉反问。
“我自然是愿意的，若是可以招一个称心如意的，”楚清凝点头回答道，“你也晓得我是费了多少力气，才自府里出来自立门户的。”
“我与你不一样，原本我们家就已经是京中各府人眼里的笑话，现在我爹弄出这一出，岂不是更要被人看笑话了？我这么多年费心整治府邸，难道只是为了好吃好喝不成？”上官玉叹气，“这事，我瞧着我爹是铁了心要做的，所以我今儿教我的丫鬟拿着我的令牌去关茶楼。”
“既然你爹铁了心要给你比武招亲，那你还让丫鬟去关什么茶楼？”楚清凝问道。“那茶楼关了，你爹难道就不能下令重新开了？”
上官玉一愣，她看着楚清凝，略微迟疑地说道：“我爹自然是能的。”她扶住额头，无奈地继续说道：“你当我不晓得去关家里茶楼没多大用么？还会因为了关茶楼白白折了许多原本该赚的银钱。还有，且不说我爹能不能教茶楼重开，就算他不能，这比武招亲也不是非得在自家茶楼里办的，那他些个什么兄弟的茶楼酒馆有的是，随意挑一个便都能热热闹闹地办起来。这些……”她叹气，“我都晓得。”
“你原来想得这般明白。”楚清凝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为何还要拦着？”
上官玉反问：“我为何不拦着？”
“你是怕你家成了笑话呢？还是怕你自个儿成了笑话？”楚清凝挑眉，问道。
上官玉看着楚清凝，慢慢地思索起来。
不得不说楚清凝的问话一语中的，她嘴上说的是不愿意他们安国公府被人看笑话，心里头却不愿意自己成了旁人的笑话，成了全城百姓饭后闲扯的话题。
说来说去，她心里纠其根本原因不过是担心自个成了笑话，如此而已。
楚清凝看着沉默不语的上官玉，缓缓地说道：“你如若是为着面子的缘故教自己难受，又与自家人起了争执，你说，这值不值得？”
上官玉沉默许久，缓缓抬眼回视楚清凝，轻轻地说道：“你说得没错，我确实顾忌许多，只是这顾忌不过是为了自己打算而已。”
“怎么说？”楚清凝问道。
上官玉没有立时回答楚清凝，而是给自己倒了一碗茶，慢慢地喝完后，润了润嗓子，说道：“我只是不想嫁人之后，因了什么比武招亲的糟心事，弄得我在婆家立不起威来。”
楚清凝笑了，说道：“听这话的意思，你这是还预备着嫁个什么好人家呢？”
上官玉瞪了楚清凝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话就是故意惹我生气了，什么叫做我还预备嫁个什么好人家？怎么，我不配么？”
“你晓得我的意思，玉姐姐。”楚清凝说道，她的脸上没有了调笑之色，“那些高门士族俱都是自诩清贵之流，对于自家娶媳妇都要求甚为严格，你是个好的，可你家爹爹和哥哥却是被那些个清贵们瞧不起的，你嫁过去必然是要吃亏，就这样，你还打算着嫁那样的人家？”
“那样的人家？”上官玉笑了，她嘲讽地说道：“我可高攀不起。”
“既然这样，你还顾忌什么？”楚清凝问道。
上官玉闻言想了一会儿，说道：“我虽说不会去嫁那些自诩清贵的人家，但总是要嫁的，”她停顿了一下，“我与你不同，我想嫁的不是好人家，而是嫁个好男儿，能够与我一道和和美美地白头到老。不过，既然嫁了出去，家里难道就不立威了？自然是要的。”
“可是，玉姐姐。”楚清凝看着上官玉，认真地说道，“你其实也晓得，就凭着你们家现在的模样，愿意求娶的人家多半是为了攀龙附凤，这样的人家会有什么好男儿呢？”
上官玉当然知道，她扯了扯了嘴角，说道：“那也比我爹那什么比武招亲要好吧？”
“非也非也！”楚清凝摇头，她托着下巴看着上官玉，“你这是身在局中不辩东西了。要我看来，你爹这个主意还真真不错。”
上官玉不语，只是看着她。
楚清凝继续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话说得很不中听？”她见上官玉露出“的确如此”的神色，笑了起来，“比武招亲，最最最紧要的，自然是比武二字，这样一来，来的人自然是有些武力的，若是能从比试中脱颖而出的，身手必然不凡。”
“身手不凡的，当然是一些粗莽武夫了。”上官玉说道。
“粗莽武夫？”楚清凝笑道：“你又怎么晓得定然是粗莽武夫？如今貌似潘安的翩翩少年，身手好的也不在少数来着。”
上官玉原本没心思听楚清凝说她的旁观者意见，但是，她这么说了，好像也是，之前自己大概是想得太武断了。
“你想想，你平日里总说没个使唤的，如若招亲，那招来的相公身手好相貌好性子又好，又不是什么高门士族家的公子，你想如何他便会如何，这样岂不是多了个可靠又可用的？”楚清凝说道。
上官玉看着楚清凝，心说，我是真的被我那纨绔爹气晕了，这样的好处竟没有想到。她静静地听着楚清凝这一番话语下来，其实她脑子也渐渐清楚起来。
楚清凝见上官玉沉默，便继续说道：“再说了……”
还没等楚清凝说完话，上官玉打断了她，微笑着说道：“你不用费力劝我，我想明白了，先前我是气昏头，现在静下心来仔细想想，果然就像你说的，比武招亲还真不是个坏事。”
“你终于想明白了？”楚清凝笑了笑，“我还当你真真要铁心嫁个好人家好男儿，一心钻了牛角尖来着。”
上官玉自嘲地笑了笑，说道：“我只一门心思要反对我爹的馊主意，那里还会静心想想这事若是办成了，于我有什么好处。”她停顿了一下，“既然我爹做了初一，我自然不能不做十五。”
“哦？你这是要预备做什么？”楚清凝露出好奇之色，“难不成你……是打算自个儿办比武招亲？”
“你还真真是晓得我。”上官玉蓦地露出自信的笑容，说道：“倒也不是我自个儿办，不过是借着我爹的由头，顺势而为罢了，既然要办，那就将这比武招亲办得像样点罢了。”
“哦，瞧你这模样，果然是有了什么主意。”楚清凝很是感兴趣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说来听听，看看有没有什么地儿我能帮得上忙的。”
上官玉冲着楚清凝温柔地笑了起来，她缓缓地说道：“你能帮得上忙的地儿多了去了，不过，且待我想周全了，我们两个再说帮忙之事。”说完，她霍地起身。
“你这是要回去了？”楚清凝漫不经心地问道。
上官玉嘴角一勾，说道：“不早了，那茶楼的管事还等着见我呢。”
“那你还出来我这儿？”楚清凝问道。
上官玉想起自己先前郁闷地出门，不由地露出感激的神色，走到楚清凝身前，她伸手摸了一把楚清凝的脸颊，笑嘻嘻地说道：“可我不是来对了？”
楚清凝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你若是不来我这儿，也不会白白损失了十两银子。”
上官玉正高兴呢，突然听得楚清凝提起十两银子，不禁嗤地一笑，她差点忘记了打赌这茬事，“没事，若是我将比武招亲的事办得漂漂亮亮的，别说十两银子，哪怕是一百两银子都赚得回来。”
“哦？如何赚？”楚清凝问道。
上官玉竖起手指在唇前，神秘地说道：“明日你就晓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