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微微亮，山中的一切都还在迷迷糊糊地慢慢苏醒中，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卫毅房门外。
“卫公！不好了！”
庄崇老头火急火燎地出现在卫公卧房门口，气儿还没捋顺，急声说道，“庭渊…庭渊又有异动了！这次比上次更…更加严重了…你赶紧拿个主意！这件事再拖下去，恐会到不可控的地步啊！”
刚刚更完衣还没完全清醒的卫毅，短暂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庄老头，“庭渊这么多年没有异动，莫非真的要出事了吗…”
卫毅说完缓缓走出门外，抬头看着半明半暗的天空，半晌过去，吐出一句话，“我去差人把霖儿叫来。”
“卫公…可是大公子他，他现在还尚未有经验，万一——”
“他迟早要迈出这一步的…”
“可这连个准备都没有，这……唉……”
“这是他必须要走的路…庄伯不必再多言…”
庄崇神情一怔，“那…便让我这个老头去帮你叫吧…”
其实庄崇有些年迈，脚程并没那些人快，但不知为何，他总是觉得这一趟他要亲自去才安心。
见卫毅没反对，庄崇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此时，大公子应该在剑场练剑，庄崇心想。
庄崇在路上琢磨着，这仙妖两界大战已经是两百年前的事，两界大战损伤最严重的…自然…是人界。
那场战役以后，虽是仙界赢了，但是当时管理仙界的卫家掌门卫末青和妖界之王墨起都在那场战役中丧生，被后人称为“殒王之战”。
那场让大地生灵涂炭的战役的结果，除了仙界卫家继续掌管三界之外，双方也都默认不再挑起战火，和平相处。两百年的平静，似乎是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阴谋…
但愿是想得太多。
庄老头这么想着，人就到了剑场，可却没有看到卫霖的身影。
庄崇正纳闷他会去哪里，突然一把被幽蓝剑气环绕的利剑从远处疾来，后飞升上天。一抹速度极快的黑色身影从林中飞出，纵身一跃，轻踩到剑身上，恰好的将剑踩到空中。
那身穿一袭玄色长衫之人看到了庄崇，立刻身体微微前倾，御剑而下。
来人玄色衣上银灰色纹路点缀，头上束着浅灰色发冠。左手正立在胸前仅立起中指与食指，发着幽蓝的光，嘴里仿佛在念着什么。落地后右手将剑背到背后，不知又念了什么，那把剑剑便凭空消失了。
那人朝庄崇款款而来，微微颔首，“庄伯。”声音简短有力。
“公子。”
“庄伯是来找我的吗？”
“啊…是，公子，卫公有事找你。”
看着庄老头愁眉不展，卫霖问,“出什么事了吗？”
庄老头摇摇头，一声长叹，没有回答。
———
不一会，卫霖出现在卫毅的书房。
“父亲，你找我。”
“最近庭渊频繁异动，一次比一次厉害…你是知道的，只要人妖仙三界太平，没有大的动乱，庭渊一直都是正常的。再加上这么多年仙妖人三界自古以来都是和谐相处，如今庭渊此番景象，恐怕是人妖两界出了乱子。”卫毅说完，短暂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卫霖，你需要和卫附去查这件事。”
接着卫毅又顿了顿，“此去会有一定危险，万事小心。”
“知道了。”
“在发现作恶的妖的行踪后，切勿立即行动，需探查其目的，知其凶恶，知己知彼后，方可行动。”
“父亲放心。”卫霖说完见卫毅没有其他吩咐，便转身离开，去找卫附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卫家是从卫末青开始成为掌管三界的最大家族的，卫末青去世后，由其儿子卫深接管大当家位置，而后是卫毅。战后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特别大的乱子。
庭渊是新晋大地之神，其实本体是树神，生在天边，可以感知大地的生命，是仙界了解人妖界是否和平的最直接的方式。他平静了这么多年，突然从不久前开始有异样的黑斑不断地浮现在长出地面的树根上，近日黑斑有往上蔓延之势，这让常年与他作伴养老的庄崇老头不由得担忧起来。
庄崇是个人精，活了太久了，历经了三代掌门人，也是这三代掌门的老师，基本世界上会发生的事情他都经历过了，活透了，看多了。可他还是害怕两百年前同样的战争再次发生，他有直觉，这场战争再发生，那这天地，就要完全变天了。
虽说这卫毅这些年一直作为三界的最高权力拥有者，但确实过去的日子太过于平静美满，突然来了这么些事情，也着实让他惊了一惊。
但是整个仙界能辨别出修炼成人的妖的也就只有卫霖一人而已，虽说暂时不知道作恶的究竟是修炼到何种程度的妖，但是别无他选，唯有派卫霖出山了。
卫霖瞳色天生墨绿，可辨妖。这妖呢，如果不现原形，普通人和普通仙，是没办法辨识出来的。就算是妖与妖之间，也是妖力较强的可以从微弱的妖气辨认出谁是妖，妖力较弱的便辨不出。
但是卫毅的绿瞳可天生识妖，因此这个下山捉妖怪的事情自然而然也就落在了卫霖的身上，再者作为卫家长子，他能力是最强的，责任也是最大的。虽说经验几乎没有，但是迟早要历练，卫毅也就不犹豫的把这事儿交给他了。
卫附是卫毅在多年前在深山里修炼的时候遇到的，孤身一人，无父无母，于是便收养了他，作为义子。奈何卫附这少年太过赤诚，愣是巴巴把自己当成了卫霖的贴身护卫，想着报答这一家的恩情。而从小到大的陪伴，也让他成为卫霖为数不多的挚友，亦是最了解卫霖的人。
卫家一族人住在南海最南边的一座无名山，常年被雾包裹着，隐约可见，清静干净。
此时从雾中疾出两位正在御剑飞行的道人，正是朝着人界赶去的卫霖与卫附二人。
“公子，此去定是有不小危险的，请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你啊，多想想自己吧，都多少年了，别总是觉得自己的安危不重要。你真要报答爹的养育之恩，就把自己先保护好。”
“唔……”竟噎的卫附不知道回什么话好……
由于卫家住的那山离岸太过于遥远，好似在世界的尽头，又因为常年环雾，因此没多少人见过那座山，更不会有人去过那座山，也更加不知道那山里住着修仙之人。人们都只是相传在海的尽头处，有保佑着他们的神。因为有人看到过有人从南方天边飞来，又自天边回南方去，但是具体也是不知道到底来自何处，去向何方，只是隐约觉得，那必定他们该去仰望的人物。
这次下山，俩人计划好了，白天像普通人一样活动，四处走动的时候顺便寻找一下是否有妖的踪迹。晚上再用法术，省的惹一些不必要的事情。
可这俩人一进了城，就开始引人注目了……
他俩最先去的这个地方，叫“顽城”。但是毕竟庭渊还只是个十几年前刚上任的小官，能力也是在慢慢修炼，暂时感知不到究竟具体是哪里出了乱子，这就得靠卫霖了。卫霖在出山御剑途中用那双天生识妖的眼睛望过的，这个城的上方弥漫着很奇怪的黄烟，这不寻常的烟让卫霖很是在意，似乎飘满了“妖气”，因此和卫附决定先来这里。
这顽城虽说名为“城”，但其实很小，这小地方原来是没有名字的，据说当时人界的皇帝想将这地方划给隔壁的“白谷城”，将它并了，便于管理，可这地方的当时的“城主”死也不愿意合并，认为这个小地方虽小，但也不愿意合到别的城里，随了别人的名字。这皇帝拗不过，所以也就允了，并亲自赐名“顽城”。
卫霖和卫附二人为了不引人注目，特地乔装打扮成两个朴素下山的道人。但是这小城里突然间进来两个器宇不凡，长相俊俏的陌生美男子，都身着浅灰色道服，头发束的规矩又得体，即使两人换成了素衣，收起了佩剑，依然引起不小的骚动。
这俩人常年活在山里，从未有人夸过他们的长相，再加上周围的人少有相貌差的，因此他们对于自己的外貌认知几乎没有。
虽说二人穿着都非常的素净，但那周身不同于凡人的气质就是让人禁不住多看两眼。尤其是卫霖，不怒自威的气场，挺拔的身姿，还有那双让人看不出情绪的墨绿色眼睛，盯久了，会觉得里面有个无底洞，要把人深深的吸进去。
“公子？我怎么觉得大家好像总在看我们。”卫附小声凑到卫霖耳边问。
“兴许是看我们脸生，不知道我们是否是好人，便忍不住多看两眼。”
“我还以为这人界进化快，竟能识出我们的真实身份？”卫附说着，看了看卫霖，又小声道“那我们‘低调’的初衷不就——”
“现在我们于他们而言，就只是陌生的外来人，他们兴许是觉得眼生所以多看两眼，不碍事，不必理会，不必想太多。”
“哦……”，一下子被浇灭了思考的热情的卫附撅着嘴应道。
卫霖抬头看了看那黄烟，眉头不自觉的就皱了起来，“卫附，你觉得有什么不对？”
“嗯？”卫附顺着卫霖眼睛望去，思索片刻，“恩……这烟雾的味道很难闻，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闻得出来，看他们似乎都没觉得这烟雾有什么不对，都很平常的生活着”，卫附说完，看了看周围的人。
“不知，这烟雾的出处是否跟我想的一样……”卫霖边说边走，眉头不由得攒在了一起，不露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我们先找家店住下，如何？还不知会在这里待上几日。”
“恩。”
二人最后选了一家名叫“入云阁”的客栈，这家客栈很是气派，碧瓦朱檐，高出云表，让人忍不住好奇究竟是何人能在这城中心的最繁华地带建造一个如此气派的客栈来。
“客官您好，打尖还是住店呐？”
这两人一客栈，小二仿佛看到“行走的银子”一样迎了上来。
“住店，要两间顶楼的房间。”卫附对小二说。
“好嘞！这就带您二位去看看房间！”
随后，二人下楼到客堂吃饭。
“公子，你说这城虽小，怎么就有这么气派的一个客栈啊，谁这么有本事啊……”卫附说完再次感叹的环视了一周。
“客官！您二位点的菜好嘞！”
小二热情的给俩人来上菜，卫附叫住了上完菜准备离开的小二，“小二，我问你个事儿”
“您说！”
“你们这儿东家是谁啊？”
“哟，您问这个干什么呀。”
“就是好奇嘛，你说你们这儿没什么特别的，倒是有个这么气派的客栈，谁这么大能耐修的呀？”
“我们东家啊，不太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平时也不怎么来，这客栈都是交给别人来管理的，所以我也就不方便告诉您了，别见怪啊，客官。”
“这么神秘？不过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也不重要，再问你个事儿？”
“诶，您直说。”
“你们这城里的这么大的黄色的烟雾是怎么回事儿啊？”
“您二位一看就是刚进城的，这烟雾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许是一年前，也许两年前，也许更早，没人注意。”
“这么说，这烟雾不是突然有的？”在旁边许久没作声的卫霖突然问。店小二楞了一下，紧接着回答道。
“您这么一说，突然想想，好像是慢慢越来越浓的。”
“你们都不会觉得奇怪吗，为什么有这浓雾，而且久而不散？”卫霖更加奇怪的问着。
“一开始也觉得奇怪，但是后来城主说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季节原因，再加上我们在海边，所以平时也会起雾，所以大家也就都默认那是正常现象了。”
“城主？”
“恩”
“你们这么相信城主的话？”
“那是！我们城主可是死都不怕，就为了不让我们并到别的城里，全城的人都尊敬爱戴他！”
卫霖没有再问，陷入了自己的思考。
卫附看了看卫霖，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你们城主现在在哪儿啊？”
“城北的‘赵府’，城主就住在那里”。
“赵府……你们城主姓赵啊”
“对！”小二说完，一副崇拜脸说，“城主名叫赵言镜，我也没见过本人，但据见过的人说长得很是文弱，一点儿也看不出是那样敢反抗皇上的人，真是令人心生佩服啊”。
卫附看又看了看卫霖，看他不再出声，觉着是没什么要再问的了，笑着对小二说，“多谢了啊，小二哥。”顺手往手里塞了几两赏银。
小二乐呵的收下了，“不用谢！客官，有事儿尽管来吩咐小的！”
卫附笑着示意他可以离开了。待小二走后，卫附小声道，“公子？”
“我们等会再去城里走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