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守道不明白，这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不得不去做的事情。
他不想娶长孙家娘子，不是因为瞧不上人家，只是因为这个年纪心高气傲，不喜欢婚姻大事被别人安排了。
这些天，长孙娘子不再和以前一样紧盯着他不放，他倒是松了一口气，没成想阿耶阿娘想多了。
“你这混小子是不是干了什么？你伤害人家了？”
怎么可能？躲还来不及呢，还赶上去伤害她？萧守道心里埋怨。
他以为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了，没想到，今早长孙府派了长府官过来。
“咱府里头就得了一个大娘子，府里上下疼爱极了，真真捧在手里怕伤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如今本是重阳的好日子，大娘子呆在府里不出门，集会不去，高台不登，茱萸不插，花儿也不看，问什么也不答，可吓坏了府里。老爷想起贵府二公子是个好的，向来和大娘子交好，就派某请求二公子可否亲手寻一盆白菊赠予大娘子，一可慰娘子之心，二可抚老爷爱女之意。”
如此如此一大通话后，萧守道被耶娘强硬地赶出了家门，翩翩君子阿耶发了怒，扬言不找到一盆白菊献给长孙府就别进家门了。
萧守道本想来一句让奴仆搜罗全城就完事了。
结果话未出口，就阿娘呼吸紧促了些许，像是要被他气病了，他只好按下不安分的心思，老老实实出门亲自去找什么白菊。
恰好，好友唐黄若也过来了，两人走走停停，将这两市逛了大半，半片白花儿也没找到。
也是，这年头，白色菊花很难培育出来，哪里有那么容易寻到？
***
“两位也是要找白菊？”
嗯？正耐着性子逛花市的萧守道猛然一挑眉，为了这破事跟老鼠一样四处乱窜，还拉了好友下水，没想到居然还遇见抱有同一目的的人，他瞬时勾起了些微兴趣。
“你们是？咦……是你啊？”唐黄若一眼就看见了一个熟人，这不就是上回在崔宅遇见的小尼姑么？像他这样从不立危墙之下的君子，遭遇过崔宅遇鬼这样惊险的经历后，总是不容易忘记的。
鹿行空轻轻点了点头，“见过唐公子，还有……萧公子。这位是我的朋友陶容儿。”
陶容儿行了一礼，直接说到：“某为陶容，卖花为生，今儿酒后失神，竟然幻见一白菊，绰约如仙子般可爱，便想着寻找类似的白菊，培育起来，以便重现方才那一瞬间的美妙。”
唐黄若点了点头，也来了兴致，“原来如此，陶公子爱花心切，莫非真的见到了白色菊种？”
“这个说不好，我只看了一眼。依稀记得那白菊千丝花瓣极净极清，纯白无暇，恍惚间醒来，才发觉那花简直是世间少有，这才以为那是幻觉。”
鹿行空忍不住阿弥陀佛了一声：“你就是酒醉看差了罢了。我看老板娘说盆里埋着白菊种子，纯粹是逗你玩罢了。”
陶容儿也知道可能是自己看差了，他经常会做着五光十色的梦，有时候醒来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一时间忽然惦念起一盆白菊来下酒也是有的，可惜，那一瞬间的幻觉太短了，没牢牢记住。
萧守道有不同的意见：“老板娘？陶公子你哪里看见的？莫非那里真有人藏了一盆白菊，不小心被你看见了，为了避免纠缠，说点谎话糊弄过去了呢。”
“萧公子的意思是那家酒馆可能藏有一盆白菊？”鹿行空说，“这不太可能，那空盆子就放在窗台，四周无人经过，酒馆里也就老板娘一个人，根本不能在短短一瞬间换上一盆花，又换回空盆，最重要的是，为什么要这么干？那岂不是很无聊。”
萧守道失望地叹了一口气，“明白了，那我要从哪里找出该死的白花哪。”
“也许你们可以试试去参加曲江赏菊诗酒会？”一道熟悉的嗓音从旁边响起。
鹿行空循声扭头，却是一妙龄女子，乌发梳成高高的飞雁髻，窄袖纱衣，青萝裙襦，朵朵菊花嵌在纱衣上，恰如这秋色，落英缤纷。
这是——
“阿姊！”陶容儿欢快的挥了挥手。
啊，这是陶落英！第一次看见陶帅穿女装，鹿行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然后，下一秒，她的脸颊被捏了一下。“怎么，发现你家长官就是容儿的姐姐，很惊讶哇。”
哦，那倒没有，早就猜到了。
鹿行空摇了摇头，不自主地笑了起来，“陶帅今天也出来赏花？”
“是呢，今天我休沐，可不得趁这满城花开的时候闲来逛逛，好好休息。可惜……”陶落英狠狠瞪了自家小弟一眼，“就是有人不省心，让我好生一顿找。”说完，又向鹿行空粲然一笑。
“不好意思啊，舍弟性子一向随意，说一出是一出的，给你添麻烦了吧。”
鹿行空连连客套，不麻烦不麻烦……
“这样吧，小师父，今天你所有的开支，我全包了！”
“不麻……”咦，这么大方么……很好，陶容儿的形象立即改变了，现在在鹿行空眼力，他是一张长安一日游免费消费券了。
“陶将军！”面对有实职的陶落英，身为权贵子弟的萧守道和唐观上前行了一礼。
“萧公子，唐公子。”陶落英利落地拱了拱手回礼。
“陶将军方才说的诗酒会是怎么一回事？”萧守道迫不及待地问道。
“你不知道？这可是大事。”
“我哪里知道重阳会有什么赏菊宴会，不过从没参加过，往年这天，我都是去看祓禊大会的。”
“……行，是我臆断了。”陶落英笑着解释道，“今年重阳的诗酒会和往年不同，将会举行诗文比赛，以‘菊’为专题，弘文馆学士王老先生也会到场，为众才士的作品进行评价，排定名次，摘取首名者将会获得特别奖励。”
“特别奖励是什么？”众人好奇。“圣人赏赐的君子菊。”
陶落英微微翘起嘴唇，捞着小弟的肩膀，一字一句重重砸进人心，“君子菊就是唯一的那盆白菊哦。”
“小弟，你有把握摘取诗酒会魁首吗？”不喜诗文只爱酒花的陶容像是一只陷入危险领域的小兽，可怜，无助。
“原来是这样啊！我明白了！”萧守道发出恍然大悟的声音。众人齐齐看向他。
“原来我阿耶阿娘意思不是让我去满城买花，而是去参加那诗酒会啊！”
鹿行空：“……”
“慢着，不对，阿耶阿娘是了解我的，让我骑射蹴鞠打马球可以，可论及这作诗作文……还要我夺魁首，这不可能啊，要得到那盆白菊简直强人所难。陶将军，今天城里还有其他比赛的彩头是白菊的吗，还是你搞错了，其实那不是诗酒会，而是马球赛？”
鹿行空：“……”
不是，这萧公子莫非是许久不见了，连人设都变了，明明上回帮忙抓妖的时候很靠谱啊，现在这自欺欺人的厌学儿童是咋回事？
陶落英哼了一声，“要是有马球赛，我还会在这儿？早拿下魁首庆祝了。”
“这次诗酒会是圣人有意激励长安才士，太尉应承了下来，亲自供予宴席，酒水瓜果一应免费提供，诗酒会后，那盆圣人赐下的君子菊也会由长孙大娘子亲手授予，城里有意攀附的才学之士恐怕早就一涌而入曲江了！”
“长孙如兰？”萧守道似乎想起了什么，苦笑道，“她恐怕不会去了，不然长孙府也不会派人故意来气我。”
唐观拍了拍兄弟的肩膀，“然兄，不提长孙娘子，你也该去诗酒会露个脸，抚慰家人。”
“我明白，只是，黄若兄，我的诗文辞赋向来不如你，这次就靠你了！”
“这诗酒会，我们也能参加吗？阿姊！”陶容儿好奇，“我想见见君子菊长啥样？说不定当时那一晃而过的花就是君子菊呢。”
“当然，这次赏菊会不限身份，只限学识。”陶落英笑笑，一脸宠溺的说，“我怕你根本过不了第一关啊，我的傻弟弟。”
“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吧。”唐观邀请陶家姐弟，以及被陶容儿概括在‘我们’内的鹿行空，“如此一来，我们是一伙的，只要其中一人能进会，大家就能一起进地。”
鹿行空漫不经心点了点头答应了，心里却想着，长孙如兰作为第一只激活了传奇的充电宝，因缘干涉的后续会出现什么事情？佛色光子的影响好耶坏耶？
也许应该再一次接触她才能知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