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鹿行空抬头看看是哪只小猫咪这么大胆的时候，白焰少年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下一秒，那柄凶险至极的长枪竟然收了回去。
热浪忽然的远去让她紧张的身体轻松了很多。
原来那还是一只为她加了几秒寿命的救命恩猫，鹿行空更好奇了。
然后，她看见一只身材矫健的大猎豹踩着屋檐轻松飞过，它身上还载着一位看不清人形的盔甲人，啊不，盔甲鬼。
喵呜喵呜——
哦，鹿行空呆了呆，原来那是猎豹的声音，她忘了猎豹的叫声其实和幼猫一般。
噫，这场面，像是回到了看见北极兔站起来的那个下午。
“罗信！”盔甲面罩咔吧咔吧，里边传来粘稠的音调。
“好久不见，没了鬼帅束缚，你看起来过得很不错。”
白焰少年持长枪而立，就站在大街上，对着乘猎豹高空俯视的盔甲，不落丝毫气势。
“你，尚、四。”
“是我，你的枪还利不利，要不要打一场。”
“你，盔甲，架子。”一个词一个词蹦出来的简单句子，偏偏是人是鬼都能听出疑问和蔑视。
要遭。
绝对会打起来的，战火也不知道会不会扫到她这边，鹿行空扒着酒桶往陶容儿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儿从方才开始他就没有发出任何动静。强，这心理素质太强了。
果不其然，尚四的回应是喋喋怪笑，顿时歪风肆虐，狂怒不休。
“好，好，好，看看是你罗信的三光烈火枪厉害，还是我提庐枪厉害。”
双方战火立即燃起，猎豹横空，金色条纹在冷白色鬼火下，竟相点燃，朵朵磷花开，少年弓腰沿墙而上，不过一个恍惚间，三光烈火枪与提庐枪瞬间交战了几十个回合。
冷焰一经碰撞，无物不燃，而尚四并无人形，有呼雷豹协助，速度极快，杀伤性极大的三光烈火枪一时半会儿还奈何不了提庐枪。
血月渐深，浓雾下，金戈之声越来越远，像是被吞没了一般。
看两只鬼将越打越起劲，像是远离了酒馆这边，鹿行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偷偷冒出头，一只脚踏出了躲藏的酒桶。
当双脚踩在实地，没有受到任何威胁时，鹿行空一个箭步贴近了同伴陶容儿藏身的地方，用近乎气音喊道。
“陶容儿，我们快走，快！”
“陶容儿？”
咦？叫了半天，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鹿行空深觉不妙，她搭着人肩膀猛晃。
如此这般，陶容儿还是一动不动蹲在酒桶里。
鹿行空终于颤抖地将手按在颈动脉博上。
没有想象中的死寂，它微弱地跳动，有规律的跳。鹿行空凑近听，轻微的呼噜声此起彼伏，跟猫一样。
妈呀，吓死人了。
居然能在酒桶里睡着，陶容儿心也太大了吧。
“喂！醒醒！快醒醒！”这睡得太不是时候了！
“呼！”
一朵鬼花落在不远处，枪尖划过盔甲，刺耳声仿佛就在头顶。
不好，时间紧迫，再这样下去就逃不了了，会卷入战场变骨灰的。
眼看怎么弄都唤醒不了陶容儿，鹿行空无奈之下，只好搬倒酒桶，就地圆溜溜滚了过去，残留的酒水沿着滚动路径渗入地面，她没有注意，绕着屋子找地方。
终于，她发现了一绝妙地方，赶紧急冲冲将陶容儿连人带桶滚进酒馆下的地窖，藏进一堆酒桶里。也不知道有没有用，也许躲在地窖对无孔不入的鬼来说就是做无用功。
“可是，真没办法了，陶容儿，贫尼只能委屈你暂时躲在这儿了。”
扛着一个昏睡不醒的人逃跑实在是太为难人了，搞不好就是双杀，当下之计还是赶紧找到你家阿姊，还有这昏睡症也是个麻烦。
融雪菊被毁了之后反而中招昏迷不醒，这一看就不正常。唉，也不知能不能挺过今晚。
鹿行空心生悲凉，也不知道是为半路没了声音的陶容儿，还是为外边那两尊杀神有所感。
抑或是，早就失踪了的呦呦和越乞儿。
举目四望，竟无一同伴能回应她的呼喊，就像这空荡荡的长安街坊里只有她一个活人一般。
不要再乱想下去了，很明显，百鬼夜行开始了，它们齐聚一堂，要决出谁才能拿到鬼旗令，这个战场，她一个活人闯了进去就是找死。
对了，百鬼夺帅，呦呦他们也会卷入其中吗？
慢着，怎么都不太可能吧，那白焰少年也好，盔甲架子也好，那个战斗力，一百个呦呦都赶不上的，想百鬼夺帅，那不是明摆着去送菜吗？
呦呦应该不会这么莽的吧，鹿行空瞳仁放大，又有些不确定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夜间云雾染湿了黑旗，中间那金色的令字愈发妖异，吸收了无穷无尽的恶意，开始散发出诡异的吸引力，它要选出它的宿主，从百鬼中杀出的蛊王。
已经打消了争夺之意的呦呦也有意无意朝着黑旗靠近，同时涌出了越来越多藏在各个角落里无数只鬼画符。
它们全都在关注十大鬼将的一举一动。
三光烈火枪与四宝的打斗大场面吸引了一大批鬼画符的注意，它们散落在附近，各有盘算。
鹿行空不知道这点，她要逃，眼睛闭上后，黑暗里求生本能启动，脑子用图像式记忆法标记出附近数个坊区地图，力图找出最隐蔽最安全的捷径。
白焰时不时掠过天空，爆裂声，喵呜声不绝如耳。
不能在琢磨了。
鹿行空猛然睁眼，一条红线在地图上标了出来，路有了，她最后看了一眼陶容儿躲藏的地方，放轻脚步，孤身一人疾奔而去。
她不知道此时此刻，两只鬼将的战斗正好进入尾声。
夜空下，细细簌簌的对话开始隐秘传开。
“双方都收手了，快了。”
“可惜，没有两败俱伤，捡不了便宜。”
“看上去是三光烈火枪更强欸，不过四宝也不是好相与的，它有呼雷豹，打不过就跑，还自带盔甲，护得住要害，很难彻底击退。”
……
尚四之所以叫做尚四，也是因着他的四宝夜明盔，唐猊铠甲，提庐枪，忽雷豹赫赫有名。
听闻他死前最恋恋不舍的依然是那四个宝贝，以至于化身为鬼将时，鬼气都没能凝成人形，反而那呼雷豹子有模有样，和生前没什么差别。
“罗信！你的火呢，放出来，你现在这样的实力不行，不配枪帅旗！”
尚四虚晃一枪，腾空而上，直指云端介于虚化中的黑旗。
“罗信！你看见了吗？不驯服它就会被它束缚，成为没有理智的杀戮机器，你不想要旗子了吗？”
“呵，不，必。”白焰少年淡淡应了一声，他可以将这方空间烧个天昏地暗，万物狰狞，但，没必要，尚四说要提枪练练，他就真的只耍枪，不会放大招。
毕竟，鬼将可不止他们两个。而擅长防御与速度的尚四也只是想多多消耗对手的魂力罢了，最混乱的时刻还未到来。
阴暗处，窥视战局的百鬼们意犹未尽，纷纷咋舌。
“不够意思。”
“他俩生前没什么仇恨，不至于打个你死我活。”
“要是十字春风弓出来了，就好看了。”
“……”
鹿行空刚从路口穿过长街，撞进另一条巷子时，心道一声要遭。
抱着琵琶的红衣女，手持毛笔的青衣书生，脖颈上挂着狼牙的猎户，原本在窃窃私语唠唠嗑的非人类听着动静，齐齐往她的方向看过来。
咕噜一声，鹿行空咽了咽口水。
三……三只鬼……鬼画符，对金手指已经耗尽了的普通人类来说，这是要人命哪……
“嗯……这味道，怎么像是人……”
脖子上挂着狼牙的猎户直接凑了过来，舌头眼看就要添人脸上。
“滚！”鹿行空飞快往后一躲，握紧手中鼓锤冲鬼物强击了过去。
带着雷鬼气息的鼓锤成功挥退了猎户。
“排行至少前三十的大鬼气息？”
“咦？”猎户大惑不解，“这味道不像啊，像鬼又不是鬼，能抓来吃吗？”
“嘻嘻。”琵琶女娇声道：“傻子，你就知道吃。”
鹿行空鼓锤赶走鬼后，赶紧抖着肌肉撒腿就跑，小小的巷子越跑越长，到尽头的时候，竟然出现了一道鲜红的拱桥，跨过去，似乎就能走出这巷子。
然而，鹿行空就停在桥头，根本不敢上这突然出现的诡异之桥。
过了好一会儿后，桥上琵琶声起，女子抱着琵琶一步一步从桥的那头朝她走了过来，红衣扬起，近乎鬼魅。
鹿行空骨头冰成了渣渣。是琵琶女鬼，果然被它盯上了。
“人类，还是拿了鬼画符的人类，哈哈哈哈，果真有趣。”
“你叫什么名字，说说看嘛，看看是哪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也能手握鬼画符驱使鬼们替你效命。”
“不说？看来你很想被鬼吃掉了？”
阴气过分强盛，鹿行空肉身孱弱快冻僵了，牙齿也磕巴，哪里能回答这鬼姑娘的问题，只能眼睁睁看着琵琶女拨弄琴弦的锋利指甲朝她掐过来。
“住手！”
身后传来一声娇喝，同时传来一声熟悉的鼓声，时间停滞，如刀指甲停在脖颈一公分左右，再进不能。
琵琶女的鬼形忽然散去，鹿行空脚下酿跄了好几步后，抬头正好看见呦呦和越乞儿熟悉的面容，含泪笑了。
“你们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