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你怎么会滞留在这里，这里那么危险！”
呦呦的警惕地撇了一眼那三只恶鬼，双手张开，护崽子一样护在鹿行空前面。
而雷鬼懒洋洋的坠在身后，身上几块破布随风飘扬，看上去就是毫无斗志的乞丐，其实手早已按在鼓锤上，随时可能动手。
这一幕太奇葩了，以至于对面三只恶鬼迟迟没反应过来。
“喂喂，那小尼姑不是人类吗，怎么会有两只鬼保护一个人类？”
“被威胁了？不对啊，就算鬼画符握在人家手里，现在鬼王旗令一出，根本没用啊，威胁不到它们啊？”
“我觉得不对，那尼姑肯定也是一只鬼，它已经收服了两只，现在打算联合很多排行低的鬼团结起来，争夺鬼帅的位置。”
“哈？这也太可笑了吧，一定是那尼姑阴险狡诈，另外捏了两只鬼要害，叫他们不得不服从！不好，我们危险了。大家警醒点，别被骗了。”
“不，都不是，我想起来了，我曾听过这么一个传说，只要有人类自愿守住鬼画符……”
眼看那三只鬼居然内部吵了起来，呦呦鄙视地瞪了一眼，飞速退出了三傻鬼的地盘。
“呦呦，越乞儿，你们没事吧？”
呦呦收了收舌尖，神色忧虑：“我们当然没问题，有事的是你好吗，现在百鬼夜行，你怎么没和陶落英在一块儿？就算和人失散了，也要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啊。”
鹿行空恢复了镇定，冷静地说：“整个城坊，根本没有安全的地方躲藏。”
虽说近些年，佛道大兴，每坊都有一两座寺庙，但不是每座寺庙都有能人义士坐镇，心性差点的，现在还困在睡梦里呢，普通百姓要么像官府寻求帮助，要么只能祈求好运气降临了。
呦呦也知道事件相当严重，她半带忧虑半带安慰说道：“唉，还好啦，现在百鬼们的注意力都在旗子上，只要不撞个正着，还是能活下来的。”
“也不知道哪个疯子能把那破旗子唤醒了，要是旗子有主，我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自由自在了。真是晦气，是人是鬼都要被一面破旗子给毁了。”
这还能是谁？鹿行空眸光微闪，她还真有些佩服躲在幕后的朱绘莲，竟敢以长安为舞台，排出了百鬼夺帅那么一出大戏。
也不知道她目的是什么，总不可能是生活不如意，干脆想毁灭长安毁灭世界吧。
不过……鹿行空抱手思忖，朱绘莲看上去并不是不讲理的疯子，那就利益相关了。
看来朱绘莲对鬼王旗势在必得了。
如此看来其中的一只鬼……最大可能是十大鬼将之一被她收服了，而她会协助那名鬼将夺得鬼王旗，间接将这一大传奇握在自己手里。
就像复刻当年李世民那般。
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最好将这位有可能是朱绘莲属下的鬼找出来，阻止它夺走鬼王旗！
鹿行空定了定神，问道：“越乞儿，你可知道十大鬼将是哪几位，实力如何？”
雷鬼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你问这个想干什么，但是，我劝一句，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妙，就连我们也参与不来这出鬼旗之争，更不要说你了。”
“先说说看。”鹿行空不管，催促道。
“好吧，所谓的十大鬼将，其实是以十大凶兵为画符的大鬼，它们分别是——”
越乞儿的话还未完就被打断了，有什么东西打断了他，他不由自主地抬头。
一面巨大的黑旗如蛟龙从夜空飞腾而下，震声千里，云雾缭绕，仿佛黑色夜空褪去了一张皮。
“鬼王旗出现了——”满城大大小小的鬼们发出相同的惊呼，此起彼伏，如掀起了一场诡异的海啸。
黑旗壮阔，像是承载了九天之上的狂风暴雨，旗面滚动，如波似浪，雷声震震，上书的金色令字如千骑士兵并肩飞驰，万千马蹄齐声落下后扬起的金沙雪尘，气势浩瀚，烟海千里。
它像是很远，远在天边，看不见尽头，又像是很近，一伸手就能触摸到绸缎般旗面。
鹿行空的呼吸忽然重了几分，她像是看见了神明的产物。
这就是真正的传奇么？后世的科幻大片怎么也制造不出这样的东西来吧。
她从未有那么一刻如此的确定。
它属于自然，属于神明！
黑旗从虚入实，一经现世，但凡是清醒的生物，无不抬头仰望。
“天变了。”
黑旗，香魂。
秋坟，冷雨。
融雪菊的花香开始消散，秋坟地里游鬼蜂拥而出，轻声吟唱。云雾翻滚，拥簇着黑旗现身，天空开始下起了绵绵细雨。
“不要淋雨！”不消旁人提醒，所有活人都有这个意识，很快躲进了房间，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裴行俭撑起了伞，面容前所未有的憔悴，黑旗如此壮大，他只要看一眼就受到重创，那是面对绝对强大之物后的无计可施。
当年太宗最后封印百鬼，放弃这么强大的力量不用，是知道一己之力无法压制它吗？
他也掌控不了那样的传奇吗？
而陶落英则死死盯着那令旗，若是巽塔能再上一层就好了，只要修到最高层，就算是传奇，她也敢与之一战！
“太快了。”多罗师父忽然说道，“鬼王旗出现时机太快了。这里有点不太对。”
“哪里不对？”
裴行俭耳朵极为灵敏，迅速捕捉到了多罗脱口而出的自语。
多罗师父捻了佛珠，面上若有所思：“只是感觉有些不对头罢了。上次百鬼夜行，贫僧也在场，黑旗并没有这么快现身。鬼王旗性格高傲，喜欢戏弄，往往先等百鬼们自相残杀一场后，等最后几位决出胜负后，才慢慢现出真身挑选鬼王。传言它只看得上顶尖战将的‘令行’挑战。”
“多罗师父，那旗子难不成还有神智？”
陶落英不解，如果一面旗子跟人一般有神智，有个性，那为何还要选个鬼王？
多罗师父：“十二传奇是力量强大的自然生灵，有性格并不奇怪。某种程度上，也许它们会思考也说不定。”
裴行俭似乎明悟了什么：“多罗师父的意思是，鬼王旗被唤醒，只是人为制造出的机会，只要人为，力定有所不足。鬼王旗为了能迅速决出鬼王，恢复实力，这才违背高傲个性，加快了速度。”
“对了！”陶落英终于意识到了不同寻常，“从方才开始，融雪菊的香味就越来越淡了。”
“有人毁掉了融雪菊！”
只有这个原因了，多罗师父眼睛一亮，融雪菊一毁，跨越人与鬼那条界限侵蚀人间的力量会越来越弱，他们这边，只要孙大夫的静心阵源源不断流转，将会有越来越多的魂魄醒过来，阳气大盛，阴魂下沉，而他完全可以趁此机会，以守转攻，落成绝阴阵，直接将鬼王战场引去其他地方。
“有法子了，某些老友可能要大出血了。”
多罗师父目光炯炯，招呼裴行俭、陶落英二人，“还要拜托二位稳住时局了。”
一条条简短命令发了出去，有力，条理分明，裴行俭姿态放松，信心十足，给予了下属们看得见生存的希望。
他下达的每一条命令被迅速执行，同时圣人的旨令及时从宫中发出，拨款万金悬赏能人义士，全力保护长安百姓。
这道旨令并不稀奇，在京城的紫蟒高门惴惴不安求仙拜佛之时，宫城深处的皇帝正为刚登基就碰见大型天灾而忧心，直接从宫中十二卫调出了九卫前来支援。
……
鬼王旗的展现完它的绝美身姿后，百鬼像是打了鸡血般，纷纷暴动了。
夺得鬼王旗令只有一种方法，登上鬼王旗，沿着篆书‘令’字走一圈，将自身魂力烙印上去。
‘令’行完毕，便成了鬼王。
从越乞儿口中得到这层信息的鹿行空有些好奇：“这么看来，岂不是百鬼都有机会成王，鬼王不一定是鬼将啊。”
越乞儿看起来一言难尽：“没哪一只鬼会眼睁睁看着你拿走令字的。一般都是先打个你死我活，最后的胜利者再在那令字上争抢一番决出最后幸运儿。”
“这次，令字这么快现身，估计战斗更加激烈。排行十以外的普通鬼上去抢令就是找死。”
这时，还没经过百鬼夜行的呦呦举了举小手：“要不趁十大鬼将打起来后不注意，咱偷摸上去拿令，这叫什么鹬什么蚌相争，渔翁得利，还有那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停停停！”
越乞儿看着眼巴巴做白日梦的两人，毫不留情打碎幻想：“想什么呢，就你们知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当十大鬼将是眼瞎啊。再说了，你知道令字行走有多艰难吗，就像是想要在沙漠里留下脚印一般艰难，还时不时有狂风，一个不小心就能刮下场，被其他鬼撕成粉碎。”
“好吧。”呦呦小声嘟囔，“想一下而已啦。”
鹿行空则有了不同的着眼点：“这么说，越乞儿你上次百鬼夜行尝试过？”
“咦？”呦呦惊呼一声，夸张地后仰，“我看你老神神在在的，还以为你没这欲望呢，结果还不是和我一样，也想夺得鬼王旗。”
越乞儿：……这不是过来人的经验，提醒新人不要再一次踩坑吗。
喂，别搞得我好像清心寡欲，看破红尘一样啊。
“如果真有那么一个绝无仅有的幸运机会的话，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毕竟，一旦鬼王旗有主，剩下的百鬼都会掌握在鬼王手里，不得解脱，不得自由。”
“我还想好好解脱呢。”
越乞儿幽幽一声长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