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落英爆出了她颓丧到酒醉的真正原因。
不是吧？这不是意味着暂时失去了控制传奇的能力吗？！鹿行空脑袋嗡了一声，“什么叫开不了塔？”
“就是开不了啊，使唤不出来了呗。”陶落英两手一摊，莫名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劲。
“那塔还在吧？塔是不是被人夺走了？你监狱里呆了好几天，是不是大理寺那班人做了什么？他们居然暗地里搞鬼？”
陶落英摇摇头，“没人能夺走。我知道它在。”
一心琢磨了好几个阴谋论的鹿行空狠狠皱眉：“你怎么知道监狱里没被搞手脚？”
“这是我的塔，我当然清楚。”
“这样的话，那你也应该清楚怎么会开不了塔喽？”
陶落英仰头望天，声音落寞：“不，我不知道……我也想知道我为什么忽然开不了塔了，可能我表现太差了，它陪伴我这么多年，终于厌倦了，想离开了。”哈？塔要是有这个意识，它怎么不把另一半塔收回来？还乖乖待在人身上？慢着，虚塔这边出了意外，是不是实塔那边有什么动静？
“你有去查过实塔吗？”鹿行空说，“地宫豢养百鬼的事，长孙府定会在实塔那儿确认你开塔那会儿的实况不是吗？是不是那边出了岔子？”
“是，那边确实出了问题。”陶落英凤眸转动了一下，看着如此敏锐的鹿行空慢慢说道：“朱绘莲以长孙娘子为人质要求交换实塔。”
嘶！鹿行空倒吸了一口气，好大的手笔，她朱绘莲好大的胆子，绑了长孙太尉的孙女，居然还要求交换半个传奇，这可是胆大包天的挑衅啊。
“萧守道曾说长孙娘子被救回来了，那意思是实塔真落在了朱绘莲手里？”
“应该没错。”
“这么看来长孙太尉很疼惜他的孙女。”
陶落英嘴角扬起一抹讽刺，“爱惜长孙如兰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估计是摸索了这么多年，发现巽塔的另一半实塔并没有什么用，现在还留下了太宗身后名不保的证据，便直接毁掉了吧。”
“已经毁掉了的实塔交换一个孙女，不算什么。”
鹿行空：“真毁掉了？”
“是啊。”陶落英撇了撇嘴，“我进牢狱，出牢狱，大半个月时间里，长孙太尉居然没要求我再开一次塔，覆盖实塔的蜃影，这对一个伴随太宗长大的舅爷可能吗？”
“我怀疑他为了彻底掩盖这事，根本不相信蜃影能覆盖干净，干脆毁掉了。”
原来如此，巽塔一分为二，力量在于虚塔，实塔看上去却是个空架子，这么多年，也就开发出一个转播现场功能，如今这现场还损害到了千古一帝李世民的名声，长孙无忌极其重视好兄弟名声，不惜废掉陶落英这颗好棋，也要毁掉实塔。
没了实塔监视，陶落英的降职甚至以后边缘化是板上钉钉的。
难怪陶落英根本没有重新来过的信心，直接辞职了。
前途被彻彻底底斩断了，还走什么走！鹿行空憋了一鼓气，直接站起来，从偏房拿了一只铁锹，雄赳赳走到一株桃树下，在陶落英不明所以的目光下，挥着铁锹使劲挖，半响，挖出了一坛酒。
她搬出酒坛，拍拍四散的尘土，说：“咱继续喝。”
陶落英哭笑不得：“这是寺里小和尚埋的吧，你这么快就挖出来，小心他们找你算账。”
鹿行空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定听师兄能理解的。”
琥珀色，酒杯中，似有桃花沉浮，仿佛看见春日桃花乱飞，长手长脚的定听师兄顶着红雨埋下一坛坛酒。
居然还看见幻觉了，这酒莫不是下了咒，鹿行空抿了抿，“咦，味道还可以。”
“好喝！”陶落英拍案叫了一声，“没想到小小竹林寺里还躲了一个酿酒高手！”
“酿酒高手？”鹿行空寻思了片刻，狠狠点头，“要不是怕浪费粮食的话，我倒是很想搞到这个称号。”
“不错不错，小尼姑口气很大。”陶落英笑得很大声，“想法也长远，粮食很重要，嗯，没错。”
“要是人人都沉醉美酒里，谁去耕种织布，谁巧工营缮，谁腰带吴钩，快马踏清秋！”陶落英说罢，忽然愣愣地沉默了。
片刻后，她说：“行空，你愿意继承虚塔吗？”
鹿行空一口酒喷了出来，猛咳嗽了好几声，才发出声：“什么？继承虚塔？你在想什么馊主意？”
陶落英：“噢，你担心虚塔已经没有了？其实不是。我还是觉得实塔被毁跟我的虚塔召唤不出来并没有什么关系。是它厌弃我了，想要换人了。”
鹿行空：“我不要。”
陶落英：“别这么快拒绝啊。它挺喜欢你的。”
鹿行空：“不要，我已经有一个佛色光子了，我不觉得一个传奇能容得下另外半个传奇。”
陶落英狠狠敲了一下脑袋，疲惫地说：“除了你，我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继承它了。”
鹿行空看着她一副爱咋咋地，巽塔随便送人的样子，瞬间来了气：“不要在脑子不清晰的时候，做这么重要的决定。”
“不，来找你喝酒之前我就已经思虑很久了。”
“哦，那你醉酒醉了大半个月也是挺有能耐的。”
“……”鹿行空缓了一口气说：“陶将军，不会有一位母亲会在孩子十岁的时候就让她继承巽塔，如果让了，那一定是平阳公主要求的。是公主选中了你，巽塔选中了你，不要轻易放弃它，好吗？”
“传奇的力量本来就很难掌握，就像我，到现在都没搞明白佛色光子要怎么用。你的巽塔也是如此，实塔被毁，你既然察觉到虚塔开不出与实塔无关，那你找出为什么了吗？没有找出原因就扔烫手芋头一般将虚塔扔了出去真的对得起这么多年虚塔的陪伴了吗？这难道不是你放弃了虚塔，而不是虚塔放弃了你吗？”
陶落英嘴唇动了动，想说反驳的话，最后还是一句都没冒出来，只好低头喝了一大口酒。
许久，她忽然笑了，笑到眼泪都出来了。
她抹了抹脸颊，“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你说得对，我应该去搞明白老朋友到底在想什么，它到底需要什么，再去考虑继承人的事。”“谢谢你，行空。”陶落英醉态殷红，凤眸一下子温润泛光，情深深这么望过来，气氛都醉了几分。
鹿行空扑哧一声笑了，她戳了戳女将军难得一见的醉颜，大煞风景说一句：“你好像一个表情包哦。”
“诶？什么表情什么包，你在捉弄我是不是？难得我这么郑重感谢你……”
两人打打闹闹中，继续喝酒，一直喝到夕阳西下，树影重重，月色朦胧。
……
第二日，鹿行空太阳穴突突突跳动，疼痛欲裂，她挣扎着从床上醒来，刚打了个嗝，酒气直冲鼻尖，差点没熏着脑子。
我在哪？我是谁？谁是我？灵魂三问后，记忆终于回笼。
哦，昨晚失踪已久的陶落英回来了，他们喝酒了，喝完还不过瘾，将师兄埋得酒也挖出来了。
噫——鹿行空清醒过来后，大呼不妙。
不好，昨晚醉醺醺，神志不清，防御力拉满的，任凭那什么定听怒火滔天，她也能岿然不动，一拳打棉花上。
现在呢？不行啊！
果不其然，她刚偷偷溜进厨房吃了早餐，再垫手踮脚离开时，就被蓄谋已久的定听逮住了。
“行空！你偷我酒了是不是？”
鹿行空身体一抖，被突如其来一吼吓了一跳，扯了扯嗓子，“什么偷，那叫借，明年我还给你啊！”
“啊……啊对了，我找师父有要事，借酒以后再说啊！”说罢，鹿行空以最大的速度蹿了出去。
等她钻进竹间小道，看不见人影后，还能听见定听在原地骂骂咧咧。
呼——鹿行空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跑得快。
不过，她确实找多罗师父有事。
关于传奇。
昨晚与陶落英共醉一番后，收到了少量的佛色光子能量，不过，太少了，也就是她影响到陶落英的人生很有限。
如果，按照这个效率的话，她造就的因缘远远达不到两年后从百鬼中生存的实力。
那不是必死无疑？可是吧，哪位占卜中能解决百鬼夜行的主人公会死？所以，肯定还有别的办法。
鹿行空边思索边往竹子庙的方向走。
这些天，竹子庙一天一个样，木匠瓦匠来来去去，施工地里热火朝天，寺里缺少人手，多罗师父一大早就忙着招厨子给施工队供斋饭，亲自算出账，运送佛像，指导匠人给佛像上色，甚至还要比对鹿行空的设计图纸，别搞岔了方向。
竹林寺和竹子庙间有块很大的坪地，鹿行空特意将这块地设计为一个凹形大广场，如今依然成型，从高往下是回型阶梯，最底层大块大块石头削成平整模样，铺在广场上，阔大，她还从中央挖了一道排水沟，将大广场分为两个部分。
楚汉分界线。
楚方、汉方。
漏斗形广场，这是搞辩论的好场所。
如何影响一批人的因缘？从俗讲演变，到双方辩论，再到个人演讲，批发鸡汤，这是鹿行空最开始提升效率的方法。
而现在，她觉得这个办法可能得慎重点。
虚塔想要什么？而佛色光子又想要什么？不搞明白这点，她心里没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