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行空蜷缩了一下冰冷的手指。
心里头酸涩难忍，她转过头，想知道鹿呦呦现在的表情，却只看见洞窟里头一片狼藉，呦呦在跟昙丰缠斗，她并不知道这一切，不知道鹿仁应大半个身子被压在石头下，身下一滩血色。
鹿行空半跪在碎石上，捂住快要罢工的脑袋。
一回过神，脚踝在抽搐，刚刚似乎被什么绊了一下，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疼痛提醒着她还好好活着的事实。
她有些为鹿仁应不值，明明这是个生存技能点满的人，刚刚也藏得好好的，所有人和鬼都无意间忽略了他。
如果不是她有危险的话，他可能真能压低存在感活到最后。
可惜他选择了她，也选择了死亡。
轰隆轰隆的声音忽然入耳，眼前一黑，整个通道口全部崩塌了，她和鹿仁应来时的路已经没了。
没有法子，鹿行空没有时间再去伤感，她回过头望了最后一眼，直接冲着洞窟的另一处飞奔去。
洞窟里边一层层岩石壁在各种气流对冲中，碾成了粉末。
鹿行空目标很明确，向着左手边方向直跑，方才倒在地上时，特意贴着耳朵听地下的动静。
洞窟的另一边应该还有另一个出口。
那里有汩汩流水声，水在冒泡的声音，顺着流水，或许能找到整座洞窟的出道口。
“越乞！这里！”
鹿行空扒拉着其中一处石壁，冲着雷鬼喊。
雷鬼果然聪明，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硬生生地持鼓沿着这个方向震碎了半个门宽的石壁，敲开一米厚的土石堆后，里边果然露出一条窄小的通道。
鹿行空一手抄起鼓槌一手抄起玉符，在雷鬼和呦呦的掩护下，冲着一人宽的小道，挤了进去。
待压抑着黑暗侵袭跑进里边时，鹿行空能察觉到，路越跑越宽，漆黑的地下洞室里，她似乎能闻到了清新的水汽。
脚下开始越来越湿，最后脚踝被冰冷的水给浸没。
待到水漫过膝盖时。
鹿行空连忙爬到暗河岸上，尽管她腿脚因冷水浸泡开始抽筋，心情却兴奋不已。
地底下真的有暗河！
甚至还有越来越深的趋势，判断了一下河流的流动方向后，鹿行空坚决顺着河往下游跑。
也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忽然听见呦呦和雷鬼惊恐的声音在远处的黑暗中传来。
“空空！快逃！”
“那昙丰驾着一带墓碑的棺材飞出来了！”
“啊！”
正在此时，后方金光大闪，如夜空的闪电，将整个地下世界照亮。
鹿行空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立马惊了，啥？那都是什么？
“嗬嗬嗬嗬！谁都别想跑！”
墓碑下的棺材如一艘浮空之船，墓碑上一只古字金光大闪，棺材整个被一道惨白的光勾着，一条长长的白色残影如彗星尾巴拖在后边。
船来得快，倏地一眨眼到了眼前。
“小心！”
雷鬼的鼓声“咚咚咚……”
却似饥民的呻吟，微弱无力。
鹿行空扒拉着眼前突起的石头，身子一软，那无形的勾骨之丝又来了，似乎要将她扯了进棺材里。
“空空！他盯得是你！”
呦呦不顾落在自己身上的攻击，伸开双臂，直接公主抱带走了她。
跑了好一会儿后，才勉强逃脱。
而她察觉到呦呦前行的动作越来越迟缓，那棺材在石碑的牵引下速度却异常的快。
都说神出鬼没，鬼的速度本就惊人，而昙丰却能跟上他们。
实力太可怕了。
“哎，空空，你也太重了，我操纵实物要耗费体能的！都怪你，不过短短一个月不到，就吃了这么多。”
“喂——瘦成以前那样，才不健康吧……”鹿行空勉强轻松了一下，笑着驳了回去。
“……”
飞天棺材呼啸而来的气流将接下来的吐槽堵回了咽喉。
鹿行空看那昙丰铁了心想要带走她的模样，心里头慌得厉害。
昙丰身持宝物，呦呦和雷鬼难以应付，眼下暗河还不知晓通完哪里，前途渺茫啊……
话说回来，那昙丰之所以对她紧追不舍，估计跟她之前表现出的异常有关。
真糟心。
也许，只有一条路了。
鹿行空深吸了一口气。
紧紧攥着鼓槌和玉符。
“呦呦，别往地面逃了。”
“啊？”
“入河！”
此刻，轰隆一声，棺材上惨白的光打在她晶莹的额头上，如同审讯室里的强光灯。
已经避无可避之下，鹿行空咬咬牙，一下子从呦呦怀里跳进了暗河。
……
自认绝路的鹿行空不知道此时，她离救援只有一步之遥。
这个洞窟已经被夜骁卫陶落英发现了。
陶落英才在洞口就闻到了邪恶的死尸味，一下子就确定了昙丰正带着他的‘墓碑’窝藏在里边，当机立断，飞鹰联系了两大法寺高僧。
法师们快马加鞭赶了过来。
没过多久，正发疯的昙丰一闻到那股讨人厌味道，立马从愤怒中清醒了过来。
“是他们？！”
当初他在长安浪过了头，就是那几位贼秃围剿的他。
那一战，他至今心有余悸，再也不敢小瞧长安城里的和尚道士。
那贼秃子早就修成了罗汉银身，他的墓碑根本抓取不了他们的身体，打又打不死，跟乌龟壳子似的，反倒是他的墓碑被大慈恩寺里某个贼秃给磕破了，一大片的古文字失去了效果，简直损失惨重！
眼看自己的老窝被暴露了，那几位来势汹汹，还是先避避他们的锋芒再说。
昙丰不是那种自命不凡的狂人，说不正面对付就不正面对付。
他嘴里狠狠骂了几句鹿仁应居然将人给引了过来，手头的动作却不慢。
脚下石头滚动，棺材从地下钻了出来，他手一挥，石碑上的‘行’字升起。
呵呵，整个洞窟已经被他填平得差不多，那贼秃子要进来找，先绕个十圈八圈吧。
昙丰嗤笑了一声，在那柄禅杖飞进来的前一息，高高落坐在棺材上，神色自若。
接下来，不过是全力逃跑而已。
只不过逃跑途中，昙丰忽而看见那尼姑逃走的踪迹，心下一寻思，那尼姑身上有猫腻，五成可能藏着‘佛色光子’。
他得去顺手将这玩意儿给拿了。
可惜，前方尼姑居然自己找死，跳进河里，墓碑不喜水，根本不会帮他潜入暗河下带人，而后头禅杖的哗啦声已经带着令人生厌的唱经响遍了整个地下洞窟。
昙丰扭头，脖子一缩躺进了棺材里，墓碑驾着棺材立即沉入了石壁。
……
暗河。
鹿行空还是跳的太急了，连河底下会藏着什么样的风险都不顾及了。
冰凉的水从口鼻灌了进来，她潜着潜着，似乎永远潜不到头，甚至身不由己地被水波带走，这才发觉这深静无波的河面下是危险暗藏的急流。
她一大早被鹿仁应带出了城，又在地下洞窟里折腾了这么久，身体早就虚弱得不行了。
被冷水这么一泡，反复扑腾都到不了河岸，哪怕雷鬼和呦呦护在旁边，时间一长，意志消解得差不多了。
她身子一松，再也听不见呦呦的疾呼，任由着身子被急流卷走。
等醒过来的时候，却不是那似乎永不见天日的地下洞窟，也不是冰冷的暗河岸。
她躺在一张破旧却整洁的小床上，身上盖着一床绵软的被子，这是一个朴素温暖的房间。
房间里有着若有若无的禅香，好像当初第一天穿越到感业寺的那个晚上一样。
该不会是删档重来吧——
门吱呀一声，一个光头映入眼帘，打断了她的妄想，“你醒了？”
哦，还真不是。
不是行德行善两位尼姑，而是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眉须皆白，一张脸缩成一团，手里拄着一根禅杖。
“这是哪里？”鹿行空喃喃道。
“这里是竹林寺，老衲是竹林寺的主持多罗。”
竹林寺？有些熟悉的名字啊……
还没等她稍稍思考一下，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老和尚关切的声音打断了她。
“孩子，你身体可好？”鹿行空猛然清醒过来，身体？无边无际的黑暗，水溺后的窒息感……
一直不愿意放弃她的两只鬼……
她立即往手上看，鼓槌跟玉符还好好地在手上，她瞬时松了一口气。
身上的僧衣已经半干，带着一股子苔藻的味道.
精神头还好，没有虚弱的感觉。
身上几处擦伤正隐隐约约提醒着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还摆脱掉了那个疯子和尚。
只是……这老和尚又是什么来头？该不会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吧……
“多罗大师，不知我是怎么到这里？”
老和尚知其不安，细细地说道。
“你是从我寺里那口水池里救出来的，我捞你出来时，全身冰冷，见还有气，便喂了你一颗保神的药丸。”
鹿行空这才发现她从暗河里出来，居然没有半点寒意，一颗药丸就有这么大的效果，莫非这是位高人？
“唉，当时，你一只手捏着玉符，另一只手握着鼓槌，攥得死紧，我使劲都拿不下来。孩子，你是真的很爱护它们呢。”
老和尚慈眉善目，话里话外似乎有些意有所指。
鹿行空猛然一抬头，警惕之色藏在眸子里。
“您知道？”
“害，不就是鬼画符吗，只要它们今后不害人，我是不会管的，更何况，由你保管着，还更放心一点。”
一颗心脏跌跌浮浮。
“为何？”
老和尚长叹一声。
“鬼画符啊，当初有鬼帅统领着，也很少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可惜鬼帅被取而代之后，意志都被人夺走了，所有百鬼浑浑噩噩的，平白无故增添了许多罪孽，反而注定会凋零，可惜了，百鬼以前也是名声赫赫啊。”
“一切都是因果循环啊！”
鹿行空不太懂。
“多罗师父，这鬼画符到底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