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末被封副将,惹得一些人十分不痛快,一时间,嚼出了许多是非。
“她哥哥被封个将军还差不多,她凭什么!”
“就是,她跟她哥哥一起打的仗,想来功劳都是她哥哥的,她跟着沾光罢了。”
“早知如此,咱们也该跟个将军打打仗,躲人家后面沾沾光。”
“你们听说没有,事实是她本来埋伏的好好的,结果因为怕死跑了,谁知道跑到一个叫雾峰的地方,被一群山贼劫了去要她做山寨夫人。”
“果真?”
“像是真的,反正好多人都说亲眼看见太子殿下去救她,把她背回来的。”
“那岂不是什么都没干就被封了副将?”
“所以嘛!学学人家,我们这样正直,怎么着也争不上去的。”
“哎,等等!谁救她回来的?太子?”
“仿佛……仿佛是的。”
“我说呢,成天装着一副认真上进多厉害的样子,原来真功夫都花在太子身上了,怪不得人家蹭蹭蹭往上升呢!”
“嘘,太子殿下就别瞎议论了,小心点。”
汝末听这些流言蜚语也听多了,原是懒得在意的,从小到大,她一直被流言侵扰,说她性格彪悍的,说她贪功自傲的,说她盗功兄长的,起初怎会不在意,只是外人的嘴暗地里怎么说,自己又堵不住,便也就不理会了。可这次她却很烦恼,因为把太子也搅和进去了。钰靖见她闷闷不乐,便问她怎么了。汝末沉默半晌,终于说道:“对不起。”
“怎么?为什么?”钰靖满脸疑惑。
“因为我的缘故,有些人私下议论了太子。”
钰靖一笑,拍了拍汝末肩膀:“我没关系的,倒是你,旁人对你的恶意才叫大。”
“殿下也听说了?”
“人生不过百年,流言却可千年。旁人信流言,我却要信你。只是我不必替你证明什么,因为凭你的实力,有朝一日可以击碎所有流言,我等着那一天。”
汝末猛地抬头:“殿下……”
钰靖笑了笑:“你今日穿的单薄,天色已晚,你快些回家吧!”
目送走了汝末,钰靖叹了口气。
眼瞧着,她瘦了。钰靖心里默念道。
微风乍起,夜色像是被风吹来的一般,一点一点渲染开来。钰靖行走至晴空湖,远远望去,却见明空庭点着明黄色灯笼,似有一人坐在那,白衣飘飘。钰靖心下想着,莫不是黎儿,便走了过去,近前一看,果然是浮黎。
浮黎此刻正在看迟烨来信,信中写到:“明玕妹妹,近来安好?遥望素舒,倍感思卿。相思杳杳,盼卿入梦。卿不入梦,我不入眠。坠兔收光,心犹怀汝。”
“黎儿。”
浮黎一回神,发现钰靖已站在身边了。
“我老远看见你在亭子里坐着,唤了好几声了。”
“他又有书信来了?”
浮黎娇羞又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继而终于开口:“他一切安好。”
钰靖见她手中拿着一根簪子:“他给你的?”
浮黎把簪子递给钰靖:“此簪名为众星拱月。”
钰靖小心翼翼拿到手中,只见流云簪身,下坠九颗珍珠落落错错,晶莹润泽,中上是一颗小夜明珠,散发着幽幽晕光。
“迟烨有心了,这夜明珠虽小,品相却极其难得。”
“哥哥,我日日都好想他。”浮黎略带哭腔。
钰靖说:“我知道,相思极苦。”
浮黎愣了一下,继而道:“哥哥,我穿白衣好看吗?”
“好看,你穿什么都好看。”
“穿白衣尤其好看吗?”
钰靖有些奇怪,但自小顺着她顺习惯了,便脱口而出:“嗯。尤其好看。”
“公主,迟殿下又来信了。”芙婤走了过来。
钰靖道:“不是刚刚才来了封吗?”
“那是上个月的。”浮黎一边说,一边急忙接过芙婤手中的信,拆开看上面写道:“明玕妹妹,近来安好?思卿素白,怜及寒霜。冷冷我身,温温我心。兔缺乌沉,何日见卿。”
浮黎把信紧贴胸口,暗自抽泣,半晌,方沉下心来,铺开纸笔,却不想下笔如灌铅,纸上寥寥,只如月露风云。
钰靖见她如此,不免心疼,便上前拍拍她:“不必难过,父王说,我们过完十九岁生辰,你就可以嫁去北齐了,到时候只管与他长长久久。倒是我,我一个人,得整天捧着你的书信了。”
浮黎本来正难过,听到钰靖委屈巴巴地说出了这番话,没忍住带着泪笑了:“哥哥,成日看你老成的很,怎么单在我面前,老耍些小孩子脾气。”
钰靖不解:“哪里小孩子脾气了?我五岁起就不是小孩子了。”
钰靖说着,突然想起他记事起,母后总不许他跟宫女们玩,不许牵手,见到漂亮些的,也不许多看,每天都给他喝各种苦的要命的药,叫他学沉着嗓音说话,叫他不许玩闹,凡事要冷静,叫他……反正一堆规矩下来,他就从从前和浮黎一样爱笑爱闹的孩子变成了后来人人口中称颂的年少老成,沉稳端雅的钰太子。
汝末……一个名字突然在钰靖脑中响起,钰靖吓了一跳,打了个寒颤。
“哥哥,你……怎么了?”浮黎见他呆立半天,疑惑道。
“没……没什么。我乏了,我先回去歇息。”
钰靖一路恍恍惚惚,脑子里混乱极了,梅花,小猫,红衣……汝末。
汝末!又是汝末!
钰靖有些头疼,他想起母后的叮嘱,不许暗生情愫。
他对汝末是何种感情?是……那个吗?如果不是,为何总是想起她?为何……为何总是如此挂念她?
就这样,恍恍惚惚,她看见了扶光殿三个大字,走进殿内,宫女早早焚了一炉荀令十里香,钰靖道:“这香提神,我今日想早点睡。”宫女忙要去灭香,钰靖又道,罢了,也好。
钰靖坐在案前,扶额半日,越发觉得头昏脑涨,便又道,把香灭了,这香是谁熏的,凉丝丝的,下次放在夏日熏。小宫女忙把香灭了,钰靖起身,忽觉头晕目眩,踉跄几步,忙一把抓住了小宫女,小宫女吓坏了,哇哇喊了两声,扶光殿外的几个侍卫宫女通通跑了进来,钰靖晕眩仍在,江澜扶着他,临和去找司医,钰靖摆摆手,不必,扶我去寝殿安寝。
浮黎听闻钰靖抱恙,急忙赶了过来,问过司医,说无甚大碍,只需休息一晚即可,便放下心来。见钰靖已入睡,便欲悄悄回去,不想刚转身就被钰靖一把抓住了胳膊,浮黎诧异地回头,见钰靖面色沉稳,嘴里却喃喃道:“那群歹人伤到你没有?我来晚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浮黎心下奇怪不已,不由得摸了摸钰靖额头,似乎有些发热,便叫人拿了冷水敷着,自己守在他身边,一夜未眠。
及至第二天中午,钰靖才醒来,见浮黎黑着眼圈看着自己,便问道:“怎么了?”
浮黎:“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发起烧来,你素来身体好,七八年都没发过烧了吧。莫不是昨晚明空亭冻的?”
钰靖这才觉得身上有些酸软,不过也无甚大碍。
“我无事,叫她们过来准备洗漱,我们去精文馆上学。”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我派临和去请了假。你再睡睡吧!”
不知怎的,钰靖突然想到,汝末会不会挂念自己,然后又担心汝末一个人在那,四弟他们会不会欺负她,这样想着,头又疼起来。
“太子殿下,汝小将军在外头,想来看看您。”江澜进来通报道。
钰靖脑子一昏,突然说道:“告诉她,我睡过头了,骗老师说自己病了,现在还未起床。”
“不见吗?”浮黎道。
“不见。”
“为何这样说?”
“不知道。”
“你怕她担心?”
“不知道。”
“你喜欢她?”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