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黎倒是看穿了钰靖一般,正色道:“你啊,别这么拘着自己。”
说罢,浮黎去了凤梧宫。
“你说什么?靖儿喜欢汝末?”王后一脸震惊。
浮黎被王后的表情语气弄得十分疑惑:“汝妹妹不好吗?将门嫡女,自己还立过战功,年纪轻轻就做了副将,这可是列国第一位女将军啊!”
“不行就是不行,你别管这么多。”
浮黎气呼呼走开后,王后立刻去了朝华宫。
“你说什么?”宁王一副震怒脸,“你怎么看着孩子的!”
“那汝末平日里穿的像个小子似的,又成日练兵习武,面冷话少,我哪里会想到靖儿能对这样的女子动情?”
“当务之急,赶紧想想办法。”宁王又是一甩袖。
次日,有关王室有心要让王后亲侄女嫡郡主云初为太子正妃的消息悄悄在外头流传开来。王后当然不可能真的这样做,只是这样传考虑到三点,其一,钰靖不可能娶女子,假意定下自己亲侄女,方便日后解释,就算国舅那边心里不高兴,也不会怪罪什么;其二,打击汝末,让她心里生隙;其三,浮黎刚许了北齐太子,眼下众国都盯着钰靖,生怕钰靖联姻到大国公主,眼下若是能叫人知道,钰靖要娶的是王后侄女,几个大国既可放心,也不会起疑,毕竟王后也是本国郡主,护短让儿子娶自己亲侄女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些事,全部都瞒了钰靖和浮黎。
云初得知这个小道消息,高兴万分,毕竟打小就钦慕钰靖仙莲之姿。
倒是她一个庶母,万分不高兴
那个庶母是地位仅次于嫡夫人的大夫人,当年两位夫人虽算不得好友,点头之交还是算的,两家家世相当,父辈之间总有来往。嫡夫人和大夫人都喜欢国舅,国舅本来就风流,一次赏花会见她二人都来搭讪,便索性都娶了,但更好看的封了嫡夫人,大夫人家里不乐意,奈何国舅爷的决定又不敢驳斥。大夫人也不乐意,这些年便暗搓搓倾心培养自己的女儿莲华,希望她能找个好夫婿。谁知给莲华物色来物色去,却听说云初要许给太子做正妃了。
“莲华,你也多跟你太子哥哥交流交流,平日里入宫跟王后请安,你怎么不顺道去看看太子!小时候不是还一起玩过。”
“母亲,我每回都向太子哥哥问安的,只是太子哥哥总闷闷的不说什么话。”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当然沉稳,你要拿出点小女儿的娇俏来嘛!”
莲华一惊:“母亲,你要做什么?”
“你知道云初那事了吧!”
“那不是小道消息吗?”
“小道是小道,可今日我问你父亲,他都没吭声,要是假的就否认了。再说了,王宫能传出这种小道消息吗?那可是太子殿下!”
“既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母亲又能怎么办呢?”莲华无奈。
“哪里板上钉钉了?你太子哥哥可没表现出多喜欢她吧,你争取争取,万一太子喜欢你……”
“母亲!”
“你叫什么!别看不起自己。上次我去给王后请安,王后还夸你比云初娴静有礼呢!”
莲华虽反驳大夫人,可她心里还是有所动摇的,毕竟太子之姿,玄衣银面,六国人赠美称“夜明珠”。加之每月请安也能说上两句,太子虽不近女色,但待人也是谦谦有礼,不曾怠慢。想来确实只缺一主动之人,可,可云初既然已经被选定了,自己再过去表现像个什么样子呢?
却说嫡夫人这边的眼线听到,立刻偷偷回去禀告了嫡夫人,嫡夫人又气又好笑:“她也配争?这自己争不过我,居然唆使自己女儿来争,早知道真不该让她养孩子,莲华好端端一个孩子,她非要把她往歧路上带。这些年我都懒得理会她,我们过好我们自己的生活,她爱怎样怎样,谁知如今竟动心思到云初身上来了,这等不德之人,老爷真不该娶她!”
眼线偷偷抿了抿嘴,嫡夫人瞧她也没什么事了,就叫她回去继续盯着,自己则去云初房间里劝云初多去跟太子来往。
话说莲华这个月去宫里请安,又见太子,太子宫里焚着清远香,更衬得端坐案前的他气质出尘。不由得芳心暗动。
莲华心怦怦跳,彼时正值夏日,莲华本不怎么出汗的,此时却是真正过了一会炎夏。中午宫宴也吃不下去,下午去浮黎那里也心不在焉。及至晚上,莲华一个人来到碎月池乘凉,好吹吹自己一身燥热,却见池中荷花盛开,清香阵阵,不由得想起了钰靖,脑子一昏,叫人拿来纸笔,在上面写到:“月碎池中化秋波,清风不至荷香默。”着人送至扶光殿。送完后心里跳的简直恨不得即刻从这池中上跳下去,又悔又期待。
过了好久,来人才回来,递了莲华一张纸条。莲华正欲看,却又突然合上,问那个人:“太子殿下什么表情?”
来人恭恭敬敬道:“回郡主,太子殿下看见后似乎有些奇怪,过了好久才明白过来似的。”
“有没有……什么……生气啊……不屑啊……恼火之类的表情?”
“没有,太子殿下很少有这些表情。”
莲华稍稍放下心,打开纸条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尔见风月慧心动,我懒山水不流连。”
莲华一看,又羞又悔,整张脸红的像火一般。但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呢!
岂知云初知道大夫人让莲华争太子的事后,一直留意着莲华,今见她从太子处回来就心不在焉,于是一直跟着,看到这一幕,气恼无比,上去就抢纸条,莲华没料到云初在身后,此刻见她抢走纸条,忙去争夺,却不想云初哈哈一笑,把纸条扔给了她:“看得懂太子哥哥写的什么吗?自作多情!”说罢,甩头就走,留下莲华在那羞的直抹眼泪。
大夫人得知此事,自然气恼非常,又见莲华哭哭啼啼,便安慰道:“你太子哥哥一向如此,就是云初去,他也是这样对待的。你不必吃心,且慢慢来,该去跟太子交流还是好好交流,千万莫要泄气。”莲华只赌气不理。
钰靖自那日发烧后,忽而愈加沉默了,每每去学堂只埋头学业,不理其他,宁王听闻,甚是欢喜。倒是汝末心中惴惴不安,不明白哪里得罪了钰靖,后听闻王后要把云初许给他,也不知道怎么的,心里难过极了,回家茶饭不思,甚至数度哽咽。汝迩早看出妹妹心思,私下与大哥说了,汝逸道,咱们这样的家世,即便是做不上正妃,侧妃、小妃还是做得起的。我这残缺不全的样子,恐妹妹看了更伤心,你去与妹妹好好说说。
且说汝末听闻这些话,待汝迩走后,辗转反侧,左思右想,倒觉也是,哪个帝王不是妻妾满宫呢!自己怎么说也敌不过王后亲侄女的,既如此,倘若他也能对我有意,我做个小妃也行。只要他喜欢我。
汝末想着,眼泪唰唰地就流下来了。
可……万一他不喜欢我呢?
汝末突然惊坐起来:“我怎么了!我为什么要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汝末细细地想,想起那日殿上赏识,想起花园寻猫,想起雾峰相救,想起那盆梅花……
想起自己每次都很高兴。
莫不是……我喜欢他?
汝末的脸红将起来,我……我竟……喜欢上了太子殿下……
次日精文馆下学,汝末与钰靖相顾无言,皆沉默不语无精打采地往外走,走至门外,忽然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走了上来,给钰靖送糕点。
“太子哥哥,累吗?我刚好路过,要吃一点吗?”
“云初?”钰靖满脸疑惑。
汝末一惊,原来这个就是云初郡主。
“太子哥哥,我刚去王后那里出来,这个是王后赏的,刚巧路过,要不我去扶光殿,我们一起吃吧。”
几个公子公主都在看热闹,钰靖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应了,公子们微微起了起哄,云初得意极了,忙太子哥哥太子哥哥的叫个不停。汝末不知不觉看呆了,忽而一醒神,转身就走了。
那天下午还是训练骑射,汝末心神不宁,骑在马上像是要去奔丧一般,失魂落魄,汝吾早觉女儿不正常,但听说是因为太子之事,便觉得她太小孩子气了。于是稍微有些动怒。
“末儿,专心练习。”
汝末全然没有听到,汝吾恼了,舍不得打女儿,便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谁知本来也就轻轻一鞭子,这马却受了惊,毕竟刚才也随着汝末一起毫无目的。只见这马一声长嘶,前蹄高举,汝末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这马便疯狂向前跑去,汝末本就没来得及抓牢缰绳,于是马还没跑几步,汝末便从马上摔了下来,不偏不倚,头磕在了马场中央刻着训诫的警戒石上,当场没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汝末缓缓睁开眼睛,见上头满满当当一堆人,父亲,大哥,二哥,还有……太子殿下!
“钰哥哥。”汝末突然脱口而出,随即相生的,是满脸通红,父兄等人赶忙出去,屋子里只剩下钰靖和汝末。
钰靖没想到这句“钰哥哥”出自一向不懂撒娇,全然没有小女儿气质的汝末之口,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汝末也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意犹未尽脱口而出,至于是什么意犹未尽,眼下钰靖坐在眼前,她也不好意思回想了。只得红着脸看着钰靖,心里期盼他什么也没有听到。
“头疼吗?”钰靖问道,伸手要摸她的脑袋,汝末下意识躲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躲开。
钰靖一怔,随即收回了手,说:“司医说无甚大碍,淤血散了就好了。你每日好好喝药。”
“嗯。”汝末垂下眼帘,忽然又机械似的加了一句,“多谢太子殿下。”
“不必言谢,你我……之间。”钰靖说完,才觉不妥,耳朵已热了大半,忙起身要走,刚至门口,忽听汝末急急喊道:“殿下!”
钰靖立刻回转过身来:“何事?”
“殿下,臣也到了许婚年纪了。”汝末像面对战场战士一样,突然镇定自若,眼神坚定,“臣希望,能和喜欢的人一生一世一双人,即便做不到,也希望自己能受到宠爱,长长久久。”
钰靖当即震惊,万万没想到,汝末,那个雷厉风行,一心武艺的汝末,那个不施粉黛,少将之风的汝末,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小女儿般的话,而且,神色如常。
可不知怎的,钰靖忽而一疑,也一惊:“你……你有喜欢的人了?”
“有啊!”汝末看着他,眼里满是期待,“臣希望,臣喜欢的人,也喜欢臣。”
钰靖一时之间说不上来话,心里千滋百味。
她喜欢的是谁,我怎么从来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喜欢过别人,怎么从来没见过……
钰靖莫名转头离开,石板路上洒满了钰靖沉重的呼吸。汝末不由得跟了上去送他。
……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钰靖忽然一止步,一抬头,一转头,碰上了汝末的目光,闪烁,炽热。
汝末正惊讶钰靖为何用如此讶异的眼神看着她,忽然见钰靖眼睛一亮,满脸认真,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不用怕。”
汝末呆呆地看着钰靖离去,不知何时,眼泪簌簌,一串一串,落在了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