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置好钰靖后,浮黎让汝末静悄悄回去。汝末到家,躺在床上,只觉方才那一幕仿佛做梦一般,却又不是做梦。思来想去,才发觉面上竟一直挂着笑容,不由脸红起来。
第二天钰靖醒来,头昏脑涨,抬眼发现浮黎坐在床头。
“起来了。”浮黎看着她,脸色严肃,不似从前那般娇媚。
钰靖虽知为何,只是想着妹妹许是成熟了也未可知。便扶额道:“怎么头这么痛!”
“昨晚的事,都忘了?”
“昨晚何事?”
浮黎心想,罢了,便道:“没什么,你走路磕了脑袋。”
钰靖心下也没疑惑什么,起身洗漱,穿戴,整理好仪表后,和浮黎一起用完膳,便去精文馆上早学了。
汝末的位子空了一上午,钰靖面上虽平静如常,心里却如蚂蚁挠痒,不停的偷看她的座位。午膳也没好好吃,派临和悄悄去将军府问问汝末是不是生病了。临和回来禀报说汝家新到一批小兵,汝迩忙着收复失地,汝末在家训练小兵,估计有一段时间不能来了。
钰靖听闻放了心,却也空了一块心,茫茫然地坐在案前,手里杯子不觉掉了下来。
一连半月,钰靖上课都总是跑神,司文司武两位大人私下都找她谈过,说如若再这样下去,势必要禀告宁王了。钰靖只得强忍着不去想汝末。下学后食不甘味,夜夜难眠。一日,正在案前温习功课,浮黎进来,送给钰靖一个盒子,钰靖正要问,浮黎便走了。钰靖只得打开,发现里面有封信,是汝末写的。钰靖心中一喜,赶忙打开,见上面写着:
“太子殿下,臣这段时间在家练习女红,本来想亲手为太子殿下做一件常服的,怎想实在是手拙,绣来绣去也不成型,又想太子殿下尊贵,怎能穿粗制之服,只得让家中绣娘代劳。还望殿下雅纳。臣汝末。”钰靖忙打开信下盖的一层绸缎,见是一件玄衣,上面一张字条,字条上写着“此衣名为晚来寻梅”。钰靖把衣服打开,见是一件玄色轻绡广袖袍,轻盈飘逸,左大袖上绣了一枝清瘦嶙峋的红梅。
“晚来寻梅。”钰靖默念道,心中像是升起了一缕轻烟。
浮黎之所以急急离去,是因为迟烨又来信了,碰巧汝家来人托她把信交给钰靖,她便急急忙忙先把信给钰靖,又急急忙忙回去看自己的信了。
浮黎打开信,里面放了一块红缨穗云岫玉佩,称给她当做剑的配饰,信的内容又是想念她,除此之外,还有鼓励她奋发向上,努力习武,有朝一日证明自己。浮黎看完,方才习武的疲乏全然没了。
“公主,现在开始吗?”清瑶进来问道。
浮黎是偷偷学武,不敢声张,想来想去,因清瑶衣服上深竹月色太显眼碰巧叫浮黎瞧见了,就找了他来偷偷教授自己武功,每日下午去一个偏僻的小宫殿上课。清瑶激动不已,每日教完公主,自己回来也勤加练习。倒是芙婤十分奇怪浮黎下午都去哪了,一问小宫女,小宫女都只说去凤梧宫陪王后聊天了。
“从前怎么不见她日日去陪王后?”芙婤心下好奇,便问了问浮黎,浮黎本不想叫人知道,奈何芙婤身为掌殿,瞒着她心里不安生,便只得说:“我见汝妹妹巾帼之姿甚是羡慕,便迷上了学武,最近清瑶一直在教我。”
“清瑶?”芙婤心里疑惑,又有一丝醋意。
“嗯,他不是什么大侍卫,平日只说去办杂差就好了。”
芙婤也就没再问下去了,一来主子的事情,关切两句可以,过问太多便是僭越了。二来她似乎也能猜到浮黎的心思了,便只淡淡一笑。
只是想到清瑶,芙婤就笑不出来了。此后便日日留心清瑶举动,只见他每天都高高兴兴出门,又高高兴兴回来,芙婤心里难免有所怀疑,见他高兴的模样更是升起一股莫名的气愤,可毕竟是公主要求,她也奈何不了什么,况且公主已经许了人家,即便没许,自己都看不上的,公主就更看不上了,想到这,芙婤心里便稍微放心些了。
且说汝末那日送完衣服,心中日日忐忑,总盼着什么,又怕着什么,一日晚间,暮色刚至,凉风习习,甚是宜人。便坐在屋顶上看星星,眼里装满了星星,心里却装满了一个人。看向星星的眼睛便不由得涣散起来。
他喜不喜欢那件衣服呢?会不会穿呢?前段时间一直对我冷淡,那天醉后却一直念叨我……那他酒醒了呢?万一只是醉话呢?那我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算了,自作多情又如何,不管结果如何,人总得敢爱。
正胡思乱想着,却忽觉左边有一阵熟悉的,清雅的气息,一转头,看见一袭玄衣,一抬头,看见钰靖垂头看着她,左手端在腹前,右手别在后面,衣袂飘飘,长发微动。
是殿下!汝末心中一喜,随即才发现袖上那枝红梅。
他……身上穿着的……是晚来寻梅……
“我很喜欢。”钰靖微微一笑。
汝末的心也微微一动。
钰靖坐下,转头看向她,汝末也看着钰靖,才发现他的脸瘦了不少,便脱口而出道:“殿下怎么瘦了?”
钰靖转过头,淡淡地说,因为心里装着事情。
什么事情?
许多事情……也不是许多。
汝末无言,钰靖开口问她:“听说你最近在训练新兵,如何?”
“小孩子们,总归是调皮,不过殿下也知道,我这个人严厉,他们见了我总是怕的。”
“你很严厉吗?”钰靖问道。
“严厉啊!连哥哥都说我总冷着脸。”
钰靖转头看向她,见她的眼睛有些星光,便抬眼看了看天上的星星。
良久,钰靖突然又道:“你这衣服,我很喜欢,所以我来了。”
汝末瞪大了眼看着他,兴奋,手足无措的兴奋。
钰靖就那样看着天空,眼神里装满了东西,却只有一丝光亮。又过了半晌,钰靖突然转头看向汝末,眼神里满是浓浓的情意。
汝末一怔,也看着他,莫名就陷进他的眼神里了,两人就这样互相望着,意乱情迷之中,汝末张口轻轻喊了一声:“钰哥哥。”
随即,汝末方醒来,脸立刻红如春桃。支支吾吾道:“啊……太子殿下……我……你……你莫要……”
“无妨,我喜欢你这样叫。”钰靖笑了笑,依旧是微微的。
汝末又一怔,她似乎明白了点什么,似乎有些确定了……
“你明年生辰,想要什么?”钰靖问道,少有的轻松语气。
“明年?明年啊,我也不知道。”
“那就明年再说吧!那我明年生辰,你送我什么?”
“啊?”汝末想着,不是刚送完今年的吗?嘴里却道,“殿下想要什么?”
“我要求很高。”钰靖又看向她,眼中带笑,一字一顿,“我要的礼物,就是你送的礼物。”
汝末仿佛汪进了钰靖眼中的那抹笑意,脸上也灵动起来,眼神里跳跃着星星,开起了玩笑:“太子殿下想要什么我就送什么,便是天上的星星也行。”
“那我便要天上的星星。”钰靖眼里开始流出凤毛麟角的戏弄。
汝末彻底跃动起来,她眉开眼笑地托着腮,冲钰靖道:“太子殿下可从不是这样的!”
“哪样?”
“从不胡闹的!”
“那我今日偏要胡闹,还有更胡闹的。”
“什……什么?”
钰靖指了指自己的脸颊:“你亲亲这里。”
汝末一惊,心中虽万般甜蜜,嘴上却道:“那怎么行!”
钰靖眼神突然一暗,像是蜡烛忽然熄灭后升起袅袅细细的一缕青烟。
是啊,那怎么行。
钰靖轻叹一口气,抬头看起了天空,目光怅然。
许久,她才幽幽道:“今夜的星星……”
话未落尽,钰靖的左颊忽至一抹紧紧的温热,一瞬间,钰靖的脸酥麻起来,心如小兔乱撞,霎时间,眼中熄灭的烛火又被点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