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妥协

“清月,你不要不听爹的话,那地方肯定很危险,你别去。”江如蓝提着裙子,跟在江清月身后一路小跑,连声音都急得像在追赶她。
江清月转过身,表情甚是冰冷:“姐姐请回,那里危险。”
江如蓝急急道:“我不是害怕什么,我是担心你。”
江清月继续往前走,断舍的禁闭室十分隐蔽,光进来就得走上一条曲曲折折的隧道,江如蓝第一次进这种地方,走得磕磕碰碰,江清月没回头,语气稍微松缓了些:“我来习惯了,巴不得再也不来,姐姐何苦呢。”
江如蓝咬着嘴唇,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换了谁都会不开心吧。江如蓝小心翼翼跟在江清月身后,脑海中浮现出江旧年震怒的脸。
“你去做什么?花啮谷是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江清月一脸的不服:“我知道,我当然知道,就是因为那个地方危险,我才要去帮他。”
江旧年也不知道江清月从哪里得知的许棠去花啮谷的消息,那里的花食人他是知道的,江清月本来修为就不高,他当然不会让她去冒这个险。
于是江清月被关在了禁闭室里,江如蓝一路跟着求情,也被关了进去。
“清月,要不我们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爹发现了可怎么办?”江如蓝拽了拽江清月袖子,恳求道。
江清月收回袖子:“发现了又如何,要打要罚也是我受着,爹如何舍得责罚姐姐。”
“清月……”又到了江如蓝哑口无言的时候,江清月咬咬牙忍住了眼泪:“我知道有个地方能出去,就是脏,爹也是想不到,我会从那里钻出去。”
“脏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不该出去。”
“对于爹来说我不该出去,对于我来说却是必须得出去。至于姐姐,姐姐想怎样就怎样,反正爹也不会惩戒你。”江清月说这话间,眼睛已经开始朦胧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地里钻出来,雪白的衣服沾满了湿漉漉的污泥。江清月抹了一把脸,转头对江如蓝说:“姐姐回去吧,这是芷芫归外围,你绕一圈就到大门了。”
江如蓝又摇摇头:“我不放心,我得跟着你。”
江清月自然是不许,奈何江如蓝就是不肯离开她,可许棠已经去了花啮谷,时间紧迫,她不能再这么耗下去了。
“随你。”江清月踏上长剑,江如蓝在后面跟着摇摇晃晃地御着剑,本担心会被甩掉,没想到江清月的速度越来越慢。
花啮谷入口附近雾气极大,江如蓝有些害怕,她往里张望了一番,眼露怯色,拉着江清月道:“清月,里面什么都看不到,要不我们在这里等他们出来吧。”
“如果只是干等着他出来的话,在哪里等不一样?我何必要走这一遭?”江清月把剑往入口处探了一下,见没什么异常,便握着剑,提心吊胆走了进去,江如蓝紧跟在她身后,也抓着剑,谨慎地四处张望。
“这里雾好大,什么都看不清。”江如蓝靠近江清月,压着声音说。
江清月面上沉着,心里其实慌得很。这花啮谷据说遍地都是食人花,她害怕归害怕,但毕竟从小到大被保护得很好,见识的险恶少,所以仍抱着一种自己应该不会有事的侥幸心理,可即便如此,越往里走,心就跳得越快,也是,哪能不怕死呢。
花啮谷有个很奇怪的地方就是里面打斗得再激烈,只要没看到,就听不到,很久以前误入此谷的人喊救命喊破天都没有用。所以江清月停下来,想听听动静,半晌,什么也没听到。
这边许棠瞧陆白石笑得古怪,不由得皱了皱眉:“你又要做什么?”
陆白石摇着扇子,不紧不慢地指了指四周的藤蔓:“你不觉得它们已经蠢蠢欲动了吗?”
许棠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眼睛里映入的东西还没进入大脑,注意力突然被一声又一声怪异的声音吸引去了。
这些花到底是什么邪门玩意儿!许棠的脑子被吵得有些疼,忙在眉心处施了安宁咒,正此时,身边藤蔓密密麻麻张牙舞爪地朝他伸开,这次不仅有空袭的,还有伏地的,有猛烈攻击的,还有伺机而动的,总之,用许棠的话来说,就是成精了。
“你说你们成精怎么还这样,人家都是修炼成人形,你们这样好吓人。”许棠脚尖一点,飞到一根藤蔓顶上,那藤蔓甩了甩,见甩不掉他,就猛地往上一竖,好像许棠堵住了它眼睛似的。莫殇打了个漂亮的圈儿,灵巧地在藤蔓中穿梭,跟到了许棠身边,许棠趁机一划,前方藤蔓立刻软乎乎掉落下去了。
陆白石拍了拍手:“天脉对你还真是不错,被封了还给你留了点底子,你可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啊!”
许棠在藤蔓中来回跳跃,琴弓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银亮的光,藤蔓也成片成片倒下去,剩下的继续毫不气馁地进军。陆白石坐在一朵硕大的长得颇像芍药的白色食人花中安安静静地看着,那白花略微柔洁的光晕把他衬得像纤尘不染的白鹤仙君。
“这一片被你斩尽了,还会有下一片的。”陆白石看着许棠四周所剩无几的藤蔓,“你知不知道澧夜藏得有多深,你有多少功力经得住你这般耗损的。”
“我还是那句话,我要你现在就去咏凉天,把药给竹夫人服下,我要亲眼看着她没事,然后再任凭你处置。”许棠斩下最后一队藤蔓,琴弓一收,稳稳地落到了地面。
本以为陆白石又要气急败坏,谁知他只是笑了笑,神情很是镇定:“我再说一次,你把天脉给我,我即刻就去救竹夫人,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我不相信。”许棠咬牙瞪着他,“你杀了我,竹夫人不会放过你的,既如此,你又怎么会救她。”
陆白石摇着扇子,捂住了上扬的嘴角,可眼神里尽是志在必得的笑意:“我得告诉你一声,你等得了,竹夫人可等不了,五天而已,又不需要我拖着你,光是跟这些花缠斗,就够你五天了,越往里的花藤越可怕,保护澧夜的花藤可是断后即生的,你得跟它们斗到什么时候。五天,择木兄,只有五天。”
许棠心中一震,陆白石说的话不一定是假的,这花啮谷里的花藤他方才也见识过了,虽说自己赢了,可若一直斗到底,短期内确实耗不起,他耗不起,竹夫人更耗不起。
“你发誓你决不食言吗?”许棠握紧拳头,心中忽至一股悲凉,脑子里想要回忆的不舍的人有许多,眼下却是混乱到他一个也想不起来,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救竹夫人,“我答应你。”
“好!元君果然有义气!”陆白石从花上飞下来,问许棠,“元君可别再使诈了,否则……”说罢,狡诈地睨着许棠,许棠会意,把莫殇丢到一边,两指在心口一点,老老实实把自己的周身功法阵打开供陆白石查探自己的状态。
陆白石见他果然没有再使什么术法,便正色冲他行了一礼:“得罪了,元君,今日起,我便是那次君了,唉,元君可真是占了个好时机,这次君听着哪有元君气派。”
“什么元君次君的,阁下若是喜欢,干脆以后统一叫天脉宿主罢了,省得传着传着蹦出来个一百零八君、二百五十君。”
陆白石被他逗笑了:“元君年纪轻轻就这般通透,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好了。”许棠盘腿坐了下来,把眼一闭,“你快动手,完事赶紧去救竹夫人,敢骗我,晚上出门可得小心点。”
死之前不能想太多……许棠闭着眼,拼命控制着自己的大脑,可明明不肯想,脑子里却非要蹦出那个人的身影……
“元君,对不住了。”陆白石手持乌羽,聚精会神盯着许棠丹田处,用尽全力在那里划了两道口子,一阵若隐若现的金光在奔涌的鲜血中仿若彩霞中的太阳,而陆白石此刻,贪婪地盯着那道光,一步一步,朝拜一般地逼近。
明明是划了两道口子,许棠却痛得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被他挖了去,双手死死抓住衣服,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直冒,咬着牙关,告诫自己:趁还活着快给竹夫人念个平安经吧。
竹眠刚刚斩断了几丛拦着他的藤蔓,眼下也没有再往前走,只皱着眉头,集中注意力,想听一听四周有没有其他动静,但听了半天,什么也没有听到。正当他心急如焚继续往前赶的时候,一阵灵力冲击得他脚步一顿,头发衣服也往后一震。
竹眠定睛一看:“莫殇?”
莫殇竖在竹眠面前,琴弓自己划拉了一下,声音短促,好像在气喘吁吁地求救。
许棠的血就那么一路淌着,淌到了莫殇身上,莫殇感受到了主人的血气,本要去救主人,却忽而感知到了竹眠的气息。
当年竹眠为了给许棠重织经脉,拉了好长一段时间莫殇,就这样,莫殇识得了竹眠的气息。主人有难,莫殇想了想,当务之急还是找个救兵最为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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