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
鸦族众人扑上去就开始哭天抢地,许棠慌忙走上前:“怎么回事?”
族长翻来覆去检查着他父亲:“什么异样也没有啊!”
“是寿终正寝吗?”
“怎么会这么巧?”
鸦族人议论纷纷,竹眠和许棠把族长父亲扶起,不一会儿,附近一个郎中过来,大略检查了一下,说:“年纪大了,节哀。”
众人又痛哭起来,拿担架的拿担架,倒水的倒水,买寿衣的买寿衣,许棠把族长父亲放平,对竹眠悄声说:“太巧了。”
“我也觉得。”竹眠看着那具尸体,若有所思。
鸦族族长人很和气,不爱惹事,整个族的人也都很温和,加上族长父亲只是普通妖族,和人的寿命也差不多,确实年纪大了,所以没人赖着许棠什么,许棠沉思一阵,向族长恳求道:“能让我……仔细检查一下……”
“小公子,家父去的突然,既然郎中都说寿终正寝了,想必……也没什么值得查的。”族长说话虽哽咽,但依旧保持着客气。
“可为何偏偏……”
“小公子,鄙族将办丧事,恐无法招待二位了,二位公子请回吧,实在失礼,望公子见谅。”
“族长……”
“公子。”族长突然偷偷给许棠使了个眼色,“公子请回吧,鄙族招待不周,另给公子推荐个去处吧,城中有个游来居,是我亲戚开的,你们去歇上两天,报上我的名字,他不会收你们钱的。”
许棠拱手一礼,把头一低,眼睛看着地面:“我们来此地本就多有打扰,该说抱歉的应该是我们,要是再白住,我们心里就更不安了。”
这氛围有些古怪。竹眠环视一周,见众人虽然都在哭,但完全没有突发丧事该有的惊慌失色,那哭也像是临时干嚎出来的,一点哀恸都感受不到。
竹眠默默走到一边,作默哀状。
胡家那姑娘站在法阵中央,神色木然,接着跪坐下来,掩面哭泣,声音凄厉,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竹瞻捂着头,看起来很疼的样子。
桑羽没有再上前关怀什么,只慢慢走到法阵中间,站到了那个姑娘面前。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胡氏抬起头,梨花带雨的模样与方才凄厉的声音仿佛不是一个人。
“我叫心雪。”
胡心雪,湖心雪……听李员外说胡家夫妻二人皆不识字,不想竟能取出这样的名字。
“你的名字很好听。”
“镇上的先生给我取的,我原名叫胡小红。”
“你父母送你去读了书?”
“没有,我表弟去读书,我接他下学,先生看见我,给我取了这个名字,我很喜欢,就改了。”
“我也很喜欢这个名字。”
“可是有人乱猜,说我是先生的女儿,不然他为什么要给我取名字。”
“你的模样,的确适合这个名字。”
胡心雪不再说话了,桑羽以为是又勾起了她的伤心事,便也跟着她沉默了一会。
“姑娘,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需要帮忙吗?”桑羽伸手碰了碰胡心雪的额头,她一激灵,身子猛地往后一缩。
竹瞻沉着脸站到了桑羽身后:“你在做什么?为何不直接收了她?”
桑羽缓缓起身,神色复杂。
胡心雪警惕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竹瞻,大着胆子道:“你是谁?别招惹我,我能杀人!”
桑羽拦住竹瞻:“先别……”
“桑羽!”竹瞻心口一阵痛,有些烦躁,“你近日怎么了?”
胡心雪被这架势吓到了,她看着竹瞻使出镇魂九杀令,面容突然阴沉起来:“你别找死。”
竹瞻手握凌空,旋着九杀令,踏铃而来,桑羽来不及阻拦,待她看向胡心雪时,却见她同方才柔弱的模样判若两人,眼中血红并着黑气,不仅毫不惧怕,还拔下簪子,朝竹瞻刺去。
“慑华!”桑羽扑过去,把那簪子抽到一边,胡心雪踉跄一下,继而愤恨地瞪向桑羽。
竹瞻强忍着身上的剧痛,用诸天生死诀缚住胡心雪,不料胡心雪面目狰狞,红目獠牙,裙上飞出数条水状飘带,死死缠住即将缚到身上的金光,竹瞻生生咽下一口血,额上冷汗直冒,正欲发力,谁知胡心雪双手一握,水带一紧,金光散尽,轻轻松松就破了诸天生死诀。
“慑华!”桑羽惊叫一声,立刻上前扶住了他,竹瞻喘着粗气,怒视着胡心雪,“我今日是来渡你往生的,你休要作恶,耽误了自己!”
胡心雪冷笑一声:“我作恶?有谁因我而死了吗?道长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是怎么死的,道长来之前没了解过吗?真是可笑至极,他们害死了我全家,却一个个都活得好好的,我不过就是看不过去,想让他们永远记住自己的所作所为,让他们往后余生都在惊吓中度过罢了,我又没有杀了他们!再者,道长觉得自己很正义吗?那我们一家人的死,道长可否帮我去讨个公道?”
竹瞻懒得争辩,直接把凌空往掌心拉划而过,用沾了自己鲜血的凌空配上诸天生死诀,掌心汇满真气,把凌空运向胡心雪。
胡心雪戾笑不止:“我的怨气非一人所赐,你以为你奈何得了我?”
巨浪般半透明的水刺空卷起,胡心雪脚下黑气弥漫,震得四周铃铛如同纷杂的马蹄,凌空在胡心雪面前三尺处便无法前进了,竹瞻的手微微发颤,又咽下了一口血。
胡心雪的头发在空中四散飞舞,那笑声也越发诡异,右手在面前横着一个抓划,水带刺啦一声绷紧,周围空气仿佛都裂开了,凌空被震得打个璇儿冲向竹瞻。
“小心!”桑羽一把拽开竹瞻,胡心雪大怒,趁桑羽顾着竹瞻的空,手一指,一条水浪往前冲去,慢慢变成冰棱,刺向了桑羽后背。
桑皎的心突然一个刺痛。
“汜南!峙宇,去汜南,快!”
太阳一出,路上积雪化了不少,许棠竹眠赶到了那个名为“游来客”的客栈,走到掌柜桌前,往桌上放了一个钱袋。
“两位客官,先定好了房再付钱也不迟,咱们这还有酒菜可以看看……”掌柜的热情洋溢走过来,刚拿起钱袋就火速从怔住到喜笑颜开。
“这钱袋子这么沉,二位定是要住我店最豪华的客房吧,来来来上面请。”掌柜的赶忙从柜台里走出来,引他二人上楼。
桑渺一个人躲在外面,冻得直搓手。
“钱袋是我表叔的,我认识。”掌柜的仔细检查了一下周围,把门窗关得严严实实的。
“是鸦族族长悄悄塞给我们的,只是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许棠拿起那个钱袋,又看了一遍。
“我已经得到消息了,关于朔华神凤,我表叔已经传讯给我了。”
“老族长他……”竹眠忍不住问道。
“啊,这个啊!”掌柜的笑道,“放心,没事。”
“怎么回事?”许棠不解,“我们亲眼看到老族长倒下,脉息全无。”
掌柜的压低了声音:“我三爷那是察觉到有人要对他出手了,将计就计而已,估计要躲暗室里装个一段时间的死了。”
“原来如此。”许棠面带愧色,“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必客气,如果我们没猜错的话,你就是传说中那位天脉元君吧!”掌柜的笑了笑,“知道我表叔为什么肯冒险告诉你吗?”
“为什么?”许棠一头雾水,记忆中他和鸦族并无交集。
“你外祖父曾对我表叔一家有恩,至于什么恩情,我就不再说了,总之,我先把有关朔华神凤的事情先告诉你。”
“请问您是如何得知的?”许棠恭恭敬敬问道。
“先祖曾巴结过朔华神凤,未果,又巴结过凤凰一族,也未果。”
啊,这……许棠眨了眨眼。
“虽然没有巴结上,但好歹有过往来,知道点事情,所以代代吹嘘。”掌柜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继续压着嗓子道,“朔华神凤不知为何怨气积压,堕入邪道了。”
“怎会这样?”许棠惊道。
掌柜的没有回答许棠,只继续说着:“众神族齐心协力诛杀了神凤,神凤的经脉汇集了天地灵气,留存了下来,一直被凤族的人保管着。”
“凤族的人?他们还在吗?”许棠兴奋起来。
掌柜的摇摇头:“从前肯定是在的,但是现在……我反正没见过。”
“那天脉怎么会到我身上?”
“我不知道,但是有个微不足道的线索:凤族被朔华神凤身上的怨煞之气所侵数万年,他们身上都带有怨煞之气。”
许棠闷闷地想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掌柜的,方才你说……老族长察觉到有人要对他出手?有人?难道……我们被人跟踪了!”
桑渺在外面心头一抖。
“对,不过现在你们放心,我三爷已经把人骗过去了,现在四周都有我们的人看着,很安全。”
“不。”许棠不由得一阵恶寒,“如果真的有人跟踪我们的话,那我们这一路……”
楼下突然传出一阵声响,三个人一惊,赶紧下楼去看。
绕了一圈,他们看到后院里,桑渺十分狼狈地从泥地里爬出来,目光在地上寻了半天,最后气得去踢地上的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