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说:“皎姑娘,你……你别着急,你现在就是去了也不能帮他,我去,我先带你找个安全的地方。”
桑皎摇摇头:“我知道我就算找到了他们也只能是累赘,所以我不添麻烦了,我在这里等着就好了,你快去,不用担心我,我自己躲好就行了。”
许棠哪里放得下心,两个人正你劝我我劝你的时候,门砰的一声开了,竹眠匆匆进来,手一甩,无言一个圈护住了桑皎。另一只手抓住许棠:“快出来,陆白石和空山的人来了!”
“许棠!快把那个女子交出来!”空山一名弟子把剑指向许棠,喝道。
许棠连句话都没说就被竹眠拽了出来,本就纳闷着,这下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什么?”
“装什么糊涂?那女子肯定就藏在这屋里,不然为什么关得这么严实,还设了结界?”空山另一位弟子也拔出了剑。
许棠抬起眉,一脸茫然:“你们好歹把事讲清楚,我藏了谁啊?这里是我一个朋友,我怕她无辜被牵连,才设下结界的。”
“你果然跟那女子是一伙的!”最开始拔剑那位空山弟子把剑一挥,“看来你这天脉元君还是死性不改,竟与他人勾结修习邪术,连孩童都不放过!真是罪该万死,我等今日一定要将你捉回空山,听候道主发落!”
“不是不是,跟谁一伙?哪个女子?”许棠眼中竟是迷茫。
“你别仗着有郎溪撑腰就一再装傻充愣,郎溪迟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
竹眠拦住许棠,示意他不必再说了:“他的真面目,郎溪比你们要清楚,今日谁也别想污蔑他,谁也别想带走他。”
许棠转头问竹眠:“怎么回事?”
竹眠微微转眸,面色严肃:“诺歌杀了宋道主新添的一对儿女,嫁祸给你我。”
“诺歌?”许棠想了想,“是她?她的孩子不是已经……”
“不知道,当日我们一定是被骗了。”
陆白石挥起扇子,发觉太冷,便停下手:“你们果真认识。”
“是啊,认识,可认识又如何?你与我不也认识,难不成我做的事你也有份?”许棠抱起胳膊,“陆白石,又是你!”
陆白石满脸的不在意:“强词夺理。”
许棠知道跟他理论没有用,索性化出剑,直接开打。
“许择木!你怎么打起来了,伤到温悦怎么办?”竹瞰一边打,一边退到许棠身边,看着身后的门窗,满脸忧心。
“我跟陆白石又不是第一次对峙,总归逃不掉的,速战速决,竹峙宇,你想保护你的女人,光担心没用,打,打退他们,打得他们十天半个月都没法来找茬,强到所有人都不敢欺负你的妻子。”许棠剑化琴弓,两根弦一拉划,一道弯白的玄光将众人震得四散开去。
“许棠!看来你又要出来害人了!”一位弟子迅速起身,指着他叫道,却是不敢上前,往人群后面缩。
许棠见状,蔑笑一声:“不错,我杀心又起了,这天还亮着呢,我若是想召唤东君,也不是不可以,怎么,你们都很稀奇被东君击中是什么滋味?”
空山弟子脸上逐渐显出惧色,一个个抖着剑犹豫不决。倒是陆白石不惊不乍,冲他们道:“他这是在唬人呢,从前天脉未封时,我们这位元君杀人用得着警告吗?天马上就黑了,他若能使出东君,早就使了,尔等可是空山的内门弟子,若是着了道,那是什么下场,你们该懂的。”
接着,看着许棠,眼神中满是挑衅:“我倒不怕死,你唤出东君,来打我。”
许棠叉起腰,无奈地摇着头:“陆白石,你还真是……真是……厉害!厉害!”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就这样,元君请。”陆白石把手背过去,闭上眼。
竹眠掌中真气涌动,一掌击向了他。
“你!”陆白石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震出好远,一口血喷了出来。
空山弟子瞬间炸开了。
“我没看错吧,竹可栖无缘无故伤人了。”
“没看错就是他。”
“果然呐,还以为他是被许棠给蒙骗的现在看来,分明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啊!”
许棠下眼睑绷着颤抖,眼中射出怒光,琴弓再一划,把那几个嚼舌根的脸上统统划了个血印。
“许棠!你大胆!”眼见许棠天脉未开,那群人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直接蜂蛹而上,与他们厮打起来。
桑皎在屋中哭喊起来:“峙宇!你们到底怎么了?是谁在找你们事?人是不是很多?峙宇,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陆白石听见声响,一个箭步冲上来,竹瞰一把将他拦住:“陆白石,你做什么?”
空山的弟子混乱中也听到了女人的喊叫,纷纷问道:“那女子是谁?是不是刚刚那个?”
“听着不像。”
“不像?哼,八成是许棠这家伙练什么邪术,专抓女子孩童。”
许棠一脚踹过去:“我有病啊,我抓女子孩童干什么?”
“你本来就有病!”
竹眠一个袖风甩过去,直接扇烂了那个人的嘴。
陆白石步步紧逼:“你是不是藏了什么?”
竹瞰一剑挥过去,被陆白石牢牢抓住,竹瞰挣脱出来,死死拦着,竹眠飞扑过来,将陆白石拽走,甩得远远的。
桑皎听到嘭的一声,惊恐万分:“峙宇!”
竹瞰忙趴在门上安慰道:“我在,我在,我没事,三哥和许择木都在,你别怕,一群鼠辈罢了,马上就解决了。”
“桑皎?”陆白石冷笑一声,从地上起来,指着屋内喊道,“屋里有个女人!是许棠同伙!大家杀进去,一个不许留,通通带走!”
“你敢!”许棠一声怒吼。
竹瞰刚要加固结界,突然听到屋里有个屋里的击打声。
“温悦?”竹瞰急忙拍了拍门。
好久,里面传来一个似乎憋了很久的喘气声。
“峙宇!”桑皎拍着无言画下的结界,“我……肚子疼!”
算算日子,莫非……动了胎气,要早产了?
竹瞰一把破开门,冲向了桑皎。
“三哥!”
竹眠手一挥,将竹瞰打入无言界内,又将门关上,重新封好结界。
桑皎额头上满是汗珠,捂着肚子阵阵尖叫。
“温悦,来,躺下,别怕,别怕,我在这,我好好的,哪都没事,有三哥和择木在呢,你别怕,深呼吸,来,你现在满脑子都得是宝宝,来,宝宝要来了,宝宝让娘亲别怕,鼓足力气,使劲。”竹瞰一手抚着桑皎额头,一手摸着桑皎肚子。
夜色一层层铺染下来,寒风呼啸而起,少顷,月闭,云涌,雷起,雨落。
空山的人在门窗前疯狂袭击,许棠竹眠需得手疾眼快,一刻也不敢松懈。
“许棠!你究竟要作恶到什么时候!”
“上天真是不公,天底下渴望光明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把眼睛给你们来编织黑暗!”许棠只觉胸内刺痛,口中腥凉。
地上无物可抓,桑皎抓起自己的头发,一声痛呼。
“温悦,别喊,别喊,保存体力,深呼吸,使劲,使劲,把力气用到宝宝身上,马上就会出来了,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竹瞰握着她的手,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一道雷盖住了之前桑皎的叫喊,雨越下越大,砸在水洼中,跳起一溜小水柱。
而桑皎屋前的水地杂乱无章,或被脚步踏起,水花四溅,或被长剑划起,携泥带血。
许棠脸上的水比屋檐上滴落的还要多,只一抹甩开,脸上的怒反倒更加干净利落。
“许棠!你觉得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陆白石叫道,夜雨声烦,他被空山那群没脑子的弟子一会撞开一下一会又撞开一下,气得无处发泄,心烦意乱,偏偏对面这两人今日斗志如此昂扬。
竹眠两指将一人引至半空,一甩,后面飞过一排,许棠手握莫殇,抬起一腿,另一只脚轻轻点地,悬至竹眠后上方,闭上眼,一支幽暗地,仿若深不见底的曲子慢慢慢慢,渗了出来,在雨夜中如百鬼夜行,又如孤魂飘荡。
陆白石等人身子渐渐摇摆起来,仿佛失去了支撑。
桑皎咬着下嘴唇,额头上的汗同外头那雨一般,雷一打,汗就下,疼得忍不住又叫了一声。竹瞰心疼,一把撕下自己的袖子,赶紧卷了卷:“别咬自己,咬它,咬它,别怕,我在,马上宝宝就来了,我们一家就三口了。”
外头一群人没了声响,乐声逐渐诡异华美,陆白石等人纷纷调转过头,开始往外走去。
竹眠听着不对,皱进眉头,突然转过身,抬头看着许棠:“这是……幽魂杀!许棠,幻引境最后一法,你根本没到那功力,小心反噬!”
许棠闭目不严,继续催动莫殇。
一阵婴儿的哭声突然划破了雨夜,响亮,清脆。
桑皎咬着布卷,身子一弓,头顶抵在地上,也呜呜咽咽嘶叫了一声,身子砸下去,急促地喘着气。
一道闪电,照亮了许棠眼前的黑暗。
人应该,已经走远了。
许棠缓缓落地,靠到墙上,眼睛直直盯着门外:“幻引境只是让他们产生幻觉罢了,别的我不知道,陆白石功力高强,应该不会睡太久,就像上次的桑渺桑羽一样。我们想个办法,快把桑皎带到安全的地方。”
“温悦,温悦,生了,生了!”几个响亮的亲吻声传来,“你辛苦了,你受罪了,我们有孩子了!”
婴儿哭声在雷声中也未曾削弱,许棠竹眠面对面站着,相视一笑,都没敢擦脸上雨水,因为更多的,也许是眼泪。
“许棠!”竹眠意外地一声低呼。
许棠眼一闭,毫无征兆地,直直倒到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