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说:“马上桃花快开了,我带你去看。”
“我不去。”旧桃擦擦眼泪,开始收拾桌子。
“我想去看,你能陪我去吗?”
旧桃无奈,露出一丝笑:“罢了。”
许棠拿了块抹布帮她擦桌子,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想不想她们,我们一家人一起去啊!”
安慰完旧桃,许棠从院中出来,犹豫了一阵,还是去了桑皎那。
“现在别说是你,就连我回去都很困难,也不知道我娘有没有听说我连孩子都生了,我要是回去……还不知会怎样呢!”桑皎坐在床上,笨拙地给竹瞰纳鞋底。
许棠站了一会儿,最后颇为不好意思地告辞了:“我知道你也有苦衷,没事,我再想想办法。”
走到门口时,桑皎突然叫住了他。
“反正我娘迟早要知道的。”桑皎起身走向他,“我回去禀明情况,我好歹是她女儿,她再气也会心软的。要是有机会,我帮你把我爹骨灰盒偷出来。”
竹瞰得知桑皎要回弃闻,自然也要跟着去,桑皎怕桑夫人把气撒在他身上,坚决不同意,竹夫人站出来,说竹瞰要去,不然不成体统,显得没有担当,除此之外,她作为竹瞰母亲,也得陪着一起去。
弃闻看着灰败了不少,明明样样都没变,可一进去,就觉得满目萧然。
许久不见,桑夫人突然变得枯木一般,眼神也是如同死灰。
“你还知道回来,我以为,你得等到给我奔丧时才回来呢。”桑夫人坐在堂上,“竹夫人也来了。”
竹瞰跪下:“桑夫人,我……”
“你不用说了。”桑夫人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反正生米都煮成熟饭了,我还能怎样呢?闹得人人皆知就好看了吗?”
“我会对皎皎好,一辈子都对她好,我……我会办一个隆重的婚宴,我……您放心……”竹瞰激动得声音颤抖语无伦次。
“不用。”不知从哪出来一只小黑狗,桑夫人把它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你们办婚宴,还隆重,怕不是要刺激我,我可没脸出席。”
“娘,夫君对我很好的,您就放心好吗?”桑皎也跪下来,一脸的乞求。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就是不满意罢了。”那只小奶狗被摸得很舒服,已经快睡着了。桑夫人看了眼竹瞰,迅速抽回了目光。
“娘,其实,其实我……我孩子……”桑皎支支吾吾,竹夫人拉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害怕。
桑夫人猛地起身,小奶狗刚睡着,猝不及防摔了下来,呜呜一声,在地上扒拉几下窜走了。
“孩子!”桑夫人的眼神放在这单薄的身子上,有种不和谐的锋利,“你居然连孩子都有了!你有没有把家人放在眼里?你知不知道为了找你,你哥哥到现在还不知所踪!你回来了,你哥哥呢?你关心过吗?我怎么就生出了你这么个自私没良心的东西!”
“二哥?”桑皎一惊,“二哥现在没有音信吗?”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不是要自由吗?不是要爱情吗?不是离家出走浪迹天涯吗?这个家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了,你还回来做什么?你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竹夫人忙上前去,桑夫人却是嫌弃地避开:“你的儿子又不吃亏,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两个孩子情投意合,谁会吃亏呢?皎儿也是金尊玉贵养大的,她要是真吃了亏,还能忍到现在吗?”竹夫人无奈,却也理解桑夫人,“我向你保证,绝不会让皎儿在我家受一丁点委屈。”
桑夫人没有说话,只冷哼了一声,背对着竹夫人。
“娘,我到时候把昀儿交给您养着,我去找二哥。”桑皎小心翼翼地触动着桑夫人的慈心。
“那孩子我不养,就放郎溪,我一个人过得好好的,再不济底下还有庶出的子女们来孝敬,放着清福不享,干嘛要去带小孩,竹峙宇的孩子,想来也是一样的闹腾!”
“娘,他也是女儿的孩子。”桑皎尽量克制着自己。
“好了好了,此事以后再说,我们先找她二哥。”竹夫人忙站出来打圆场,“你放心,我会叫我家那几个孩子留意去寻的。”
“用不着,春和又不是傻子,凭他的功底,在外还能怎样,我很放心,倒是我的女儿,她嫁了个让人不省心的!”
“娘!”
“皎儿,地上凉,你先坐下。”竹夫人温柔地打断了桑皎,示意竹瞰把她扶起。
“这事是我们不对,但是请你放心,我们绝对会保护好皎儿的,她是我第一个儿媳妇,我又没有女儿,疼还来不及呢。”竹夫人拉住桑夫人的胳膊,桑夫人本想甩开,却是停了手。
“你们随意,请回吧。”
“娘。”桑皎站起来,“我想去看看父亲,给他陪个罪……还有……”她突然哽住,不忍心说出大哥和姐姐这两个人。
桑夫人转头,话却堵住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良久,眼神回归平静:“罢了,都行,都好,随你们。”
竹眠说:“他们怎么还没有出来?”
许棠背靠着大树,抬头看着青白一片的天空:“女儿见父亲,一定有很多话想说,我们等着就好。”
“我是怕出了什么状况。”
“我们先等着,应该不会有事,毕竟血浓于水。”
“许择木。”竹瞰突然站到他们面前,把一个精致的盒子双手递给了他,“在这。”
许棠双手接过,环顾四周,就竹瞰和竹夫人:“皎姑娘呢?”
“她说想留下来陪陪家人,她娘这几年受的打击太多了,她不能只顾着自己。”竹瞰红了眼眶,忙转过身,“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吧。”
回到郎溪,许棠叫他们都回去休息,只留下竹眠陪自己一起探桑篱的前尘。
“你还可以吗?”竹眠有些担心。
许棠说:“没事的,我都多久没用过无恨海的力量了。”
那骨灰盒很小,许棠把它端端正正放到面前案几上,突然鼻子一酸。生前那么高大健硕的一个人,死后就只这么小一个盒子。
真的只是因为这个才想哭吗?
许棠呆坐了一会,他好像想在心里念两个字,最后还是被某些记忆推回去了。
“许棠?”竹眠一声轻唤,许棠回过神来。
恍惚中,他来到了弃闻。
应该是几十年前的弃闻,一切都很新嫩,连桑尊主都是。
他那时候应该不到三十岁,正值青年,意气风发,又不失尊主的稳重。从禁地处往下走,走到厨房的时候,没忍住找了几坛酒出来,好像在庆祝什么似的,喝了两坛。
接着,对一旁伺候的厨娘喊道:“明日要好好谢谢来帮忙的道长们,你们可得用心准备,派人去问问诸位道长口味,不能怠慢任何一个。”
厨娘答应着去了,桑篱只觉浑身燥热,头昏脑涨,怕是酒劲上来了,便摇摇晃晃起身,打算去外头吹吹风。
夜幕逐渐降临,晚风吹得甚是凉爽,桑篱觉得很惬意,走着走着,到了瀑布旁边,一片银白下,飘着蓝色的仙裙。
桑篱好奇心上来了,晕晕乎乎走过去:“姑娘是?”
那姑娘一转身,桑篱模模糊糊记着,她好像是跟谁一起来的,但是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只觉得这张脸在夜海崖泉下,若月隐轻云,星落人海,一种朦胧的美在桑篱面前闪烁着,那阵晚风忽而就不吹了。
他又燥热起来,抑制不住的身体猛地抱住了那个姑娘。
那姑娘一声尖叫刚出就被桑篱捂住了嘴。
瀑布旁,有个小山洞,很深,桑篱把她带到了最里面,撕下了她的衣服。
那姑娘脸色发白,喊了半日,奈何恰好那晚没人路过这里。
“桑尊主!桑尊主!我是有夫之妇!你不能这样!”姑娘拼命反抗,甚至拔下了簪子想刺死桑篱。
桑篱却只笑着,眼中的女子温软明艳,叫着他的名字,香肩在他怀中柔柔地扭动着,蹭出暖暖的幽兰香。
“桑篱!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禽兽!你放开我!”
桑篱看见她宛如玫瑰花瓣的芳唇,情不自禁,抱住她的脑袋就吻了下去。
许棠把眼睛捂住了。
这是什么?我来这里看了什么?许棠脑子里嗡嗡作响,心也跳得厉害。
等等!
许棠猛地把手拿开,那女子……蓝色仙裙,松散的头发上……明月流星冠……
明月流星冠……好像,好像在哪里见过。
许棠坐了下来,仔细回想着。
山洞,棺材……
棺材突然打开,一个女人猛地坐起,许棠吓了一跳,赶紧回过神。
这女子,莫非就是……那个……
禁地!在禁地!
无恨海所给的前尘似乎还没有结束,许棠就这么眼睁睁地,看了一夜,想回回不去,想睡又没法睡。
清晨的光照不进山洞最深处,桑篱凭着习惯睁开眼,看着四周黑乎乎的,以为醒早了。
“桑篱,你不得好死。”
一个幽幽的声音泣血般在耳边响起,桑篱吓了一跳,这才发现对面坐着一个衣冠不整的女人。
“是你?你……我……”桑篱认了半天才认出来那是谁,看看她,又看看自己,再一闻,身上还有酒气。
“我对不起你。”桑篱站在她面前,态度很诚恳,“我会负责,我会娶你。”
“桑篱!你!我是个有夫之妇你不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