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小刚个子不算高，身材中等，头是十分标准的枣子头，非常适合剃光光，脸上肉肉有点多，浓眉大眼，看着十分憨厚老实。此刻，这张朴实敦厚的脸松垮垮的肉绷了起来，满是怒气。
“你怎么还不死心？”
云小芳的脸也板起来：“我为什么要死心？”
“你们都认识多久了？他若真对你有意，早就能看出来了。你觉得他像是喜欢你的样子吗？”
“我们才认识多久？很久吗？他平日里认真练习功法，没时间和我来往，自然没什么感情，我多多去找他不就行了。”
“你既然知道人家没时间，还要去找人家，你这样只会讨人嫌，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天天打扰自己的人。”
“我是趁他休息的时候去的。”
“人家好不容易有点时间休息，你还去占那点空子。再说了，你一个女孩子，理应矜持一点，怎么可以这样主动，你也不怕人家笑话！要是人家不喜欢你，更遭人耻笑。”
云小芳面带韫色：“哥哥，女人不能主动追求自己所爱吗？女人就只能乖乖坐在那等着男人来挑选吗？这有什么好羞耻的，被人追求没那么高贵，主动追求也没那么卑微。只要自尊自爱，真情实感，不做伤人的事，又有什么值得说嘴的呢？”
云小刚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应该知道，哥哥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过分解读。”
“我喜欢他，我就是要大大方方地去追求他。”
云小芳转身就要走，被云小刚一把拉住。
“爹娘已经有合意的人了。”情急之下，云小刚拉出了父母。
“难道我不能有自己喜欢的？”云小芳用力甩开他的手。
“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容你胡闹？”
云小芳面露讥色：“我若是没记错的话，哥哥自己也拒绝过父母提的婚事，还说要自己做选择。怎么？哥哥竟只许自己放火，不许妹妹点灯？”
云小刚一时理亏，继而面红耳赤，抓了抓耳朵，急的只一声低吼：“你知道许择木什么出身？他青楼出来的，屋里什么妖艳货色没有？你若真跟了他，他今日调戏调戏这个，明日撩逗撩逗那个，你在一旁心不心酸？哥哥也是为你好，怕你受委屈啊！你这明明就是一时冲动。”
“哥哥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哥哥与择木兄相处这么久，到底从哪里看出来他是这种人的？”云小芳昂着头，歪着脑袋，皱着眉头，满眼的焦急和责备。
云小刚一叉腰，指着她道：“你这是护着外人？”
“什么叫我护着外人？本来就是哥哥不对！”云小芳说完，也懒得再听云小刚强词夺理，一扭头只气冲冲地走了。
“你不听我话，迟早要吃亏！我就看着你们能怎么样！”云小刚在身后冲她喊了一嗓子，喊完才惊觉自己声音太大了，忙缩回脑袋，四下望了望，见周围无人，才放心地离开。
云小芳被哥哥这么一通训，越发心急，想着不如早早把事情定了，省得哥哥再百般阻扰。就算不成，也可早点死心。翻来覆去思量了几夜，终于决定大方告白。
一日下午下学，因晚上课业比较费心力，竹夫人叮嘱回去后先好好休息休息。众弟子饭后皆歇息后，云小芳一直盯着许棠，见他果然又从小松山出来往咏凉天去。便悄悄跟着，一直到咏凉天门口，确定四下无旁人后，方突然现身，在后头喊住了许棠。
许棠一回头，见云小芳一袭青衣，头上戴着白玉弦月冠，香汗淋漓，气喘吁吁，捧着一束五颜六色的花，看起来很新鲜，应该是在郎溪外的山谷里刚采摘的。
许棠冲她一笑，满目星星：“小芳姑娘，你也来咏凉天啊！找竹夫人吗？”
“不……不……不是的……我……我我我……我来找你……”云小芳心慌意乱，胸闷气短，只差一点就快翻白眼晕了。
许棠见状，忙走近扶住了她，关切道：“怎么了？”
“啊，那个，我，我我我，择木兄，那个，我，我喜欢你。”云小芳眼神躲躲闪闪，攥着花束的手紧紧的，都快把花束握断了。
……
许棠一时之间脑子空白一片，好久才回过神来，他看着眼前紧张又期待，腼腆又大胆的云小芳，觉得她就像圆润鲜嫩的杏子，看着可爱随和，却处处可见，并没有惊喜感，也没有让他觉得无比珍贵。简而言之，他只是觉得她是个可爱的姑娘，对她没有那种感觉。
于是许棠接过花，嗅了嗅，然后双手一伸，要还与她。云小芳本见他收了花，心中一喜，眼下见他要还，又十分不解。
“小芳啊，感谢你的喜欢，这花我闻闻就好，真的很香，我很喜欢，可惜它不该属于我。你也是个好姑娘，漂亮，可爱，乖巧，识礼，可惜也不属于我。你会遇到一个爱你如生命的人，那个人不是我，但我希望你能早点遇到他。”
云小芳也不是个爱死缠烂打的，见状只默默收了花，忍住眼泪，转身回去了。许棠在后面温柔一声：“慢点，小心台阶。”她的眼泪就收不住开始滴滴答答往下掉了。
早知如此，就该听哥哥的劝告。云小芳怕叫许棠知道她哭了，也不敢抹眼泪，只任由它们断线一般往下落着，心里各种念头一个接一个往外蹦。
罢了，我都说了，人生就该痛痛快快追求自己所喜欢的，就算得不到也不后悔，被拒绝了没什么可丢人的。
可……可……我还是觉得好丢人。云小芳伸手想要捂住自己的脸，却突然慌起来：莫不是，莫不是我生的难看，他看不上？毕竟他生在那样的地方，所见之女子，哪个不是娇莺嫩花？这样想来，我，我真的是太自不量力了！
脑子里一团乱线，云小芳拼命安慰自己，可大道理她都懂，却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许棠目送着她离去，一转头，看见竹眠站在台阶上，像笔直的竹子，眼中似有阴云。许棠大大咧咧，也没看出来什么，只跑过去，一把勾住竹眠脖子：“不可栖哥哥，你怎么又在这？”
竹眠无声地从他胳膊下出来，继续笔直地，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许棠不明所以，又不好在这问东问西，只好小跑着跟着他，一路到了竹眠的书房。
“竹眠，你屋子里不焚香吗？上次路过你二哥那，他招呼我进去寒暄了几句，我闻到他屋子里焚着南朝遗梦，很是好闻。不过想想，你站在哪里，哪里就仿佛别有一股雅香，想来应该是自身气质出尘，才会如此。”许棠进了屋，见屋中青幔素素，雕花檀木，没有花瓶，满屋古雅，趴到窗户边往外看，刚巧竹影绰绰，隐隐透出假山和走廊。
竹眠闻他前半句，正思索着哪天去二哥那里讨点香，闻他后半句，又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嘴角竟不知不觉微微起了一丝笑意，端起白玉茶盏，小小地呷了一口茶。
“竹眠……”竹眠正在案前阅书，许棠一屁股坐到案几上，腿一个搭着一个垂着，胳膊撑在案上，扭着身子跟竹眠说话。
“坐有坐相。”竹眠半垂着眸子，只淡淡往桌角那边看了看。
“哦哦。”许棠忙起身做好，趴在桌子上，脸蛋上微微的婴儿肥往上怼了怼，眼睛向上看向竹眠，圆溜溜的，满是期待地问竹眠，“竹眠，你觉得我年终考核能过吗？”
竹眠放下书，看着他，认真道：“能过，但也不可掉以轻心。”
“嘿嘿。”许棠把头抬起来，两手撑着，脸蛋子上并不算多的肉肉又挤在了一起，“我老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过了我就能去太清轩召法器了，也不知道我的会是什么。”
“只需努力，总有一天会有的。”
“竹眠，我听说你画画的极好。能给我画一幅海棠图吗？等我回去挂我房间里。”
“海棠？”
“是啊！我的本命花。小时候我娘请人画过一副，但是太艳了，我喜欢素雅一点的，想来你定能画出我想要的那种感觉。”
“好。”
许棠看着竹眠，还是一副寒宫冷桂的样子，便歪着脑袋撒起娇来：“你怎么还是这般寡肃啊？”
竹眠身子震了震，欲言又止，片刻，站起身来，从书架上拿了一卷书，递给许棠。
“乐谱？”许棠接过书，见上面写着“幻引境”，打开一看全是谱子。
“你筑基属性既然是通灵，想来练习魂魄术法比我们要容易些，这是我去二哥那里寻的。只是郎溪虽也练习此法，却不甚高深，若论术业专攻，自然是断舍，来日去断舍求学，我会禀明母亲，让你同我们一起去。”
“断舍独门秘法自然不会外传，你这个已然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了。”
许棠一边翻看，一边惊喜地笑道。
“只是之前见你所操之术，口诀，招式，符文等等，皆未见过，不知断舍会不会知晓。”
竹眠站起来，关切地看着他，此时许棠未抬头，竹眠也就没有把目光收回去。
“只要不是坏事，是否知晓不重要，大不了我许棠做这开天辟地第一人，也算给我许家虚长些荣光。”
竹眠听后，叹了一口气，想也如此，便只先作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