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独善其身(二)

奸杀?张若尔转头看向那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拼命回想自己昨天晚上干了什么。
思华……这个人是思华?可……可他怎么会奸杀了她呢?这不可能!
张若尔正欲开口狡辩,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啊……啊呜呜……啊……”
冷汗,冷汗在张若尔后背像蘑菇一般冒了出来。张若尔反应过来:我这是……舌头没了?
“竹夫人,本案已经很明显了,这女子目前也无人来认,又背着包袱,想来应该是外面回家探亲的,叫这歹徒骗到小树林强奸,这女子贞烈,抵死不从,被他强亲的时候咬掉了他舌头,这歹徒恼羞成怒,就杀了她,自己也因太痛太累昏了过去。”
“眼下,似乎是这个样子的。”竹夫人瞪了张若尔一眼,又看了看那女子,被发现的时候嘴里确实含着一块舌头。张若尔慌慌张张,弯着腰,拼命摆着双手,摇着脑袋,嘴里呜呜啊啊,眼泪汪汪。
“是他!就是他害死了我妹妹!”一个女子突然跑了进来,伏在县令脚边,哭的撕心裂肺。
张若尔看着那个女子,村妇打扮,脸上抹的灰不溜秋的,可这声音……思华?
“青天大老爷!我妹妹嫁到外地,因母亲生病,妹夫外出经商,所以妹妹只身回家探望母亲,母亲病愈后妹妹回家,我送她一路到渡口,我记得清清楚楚,在渡口这个男的就色眯眯盯着我妹妹看,我还悄悄嘱咐了妹妹,谁知道……大人!大人要为我妹妹做主啊!”
张若尔气的当即吐出两口血来,上来就要打寒笙,县令手一伸,挡在寒笙面前:“大胆狂徒!”
几个侍卫立刻上前抓住了张若尔。竹夫人气的发抖:“我郎溪,竟然出了你这样的门徒!”
“竹夫人莫要生气,不过是外室弟子,又只在试学期,算不得正儿八经的郎溪门人。”县令忙宽慰道。
竹瞻气的咬牙切齿,手一伸,凌空现出,直指张若尔。
“大哥!”竹睢忙制止了他,“等县令大人处置。”
“恶徒!坏我门风!”竹瞻怒气冲冲收起了凌空。
张若尔不停地挣扎,突然双目一黑,几个侍卫倒下,浑身爬满了虫子,那虫子不停地往他们口耳鼻中钻,痛得他们满地打滚。
“食肉蛊!”竹瞰惊叫道,“大家快闪开!”
几个人立刻散去,竹睢护着竹夫人,转头问竹瞰:“你说什么?蛊?”
“对,食肉蛊。”
“如何解救?”
“解蛊还需下蛊人。”
“下蛊人?”竹睢一惊,“张若尔?”
“除了他,没别人了。”
竹瞻又幻化出凌空,架在张若尔脖子上:“收了。”
张若尔此刻,已经被那个巫蛊大师控制了,他双手抓向竹瞻,几只蛊虫飞出来。竹睢手一挥,苍梧悬在半空,一阵流音飞箭,射杀了张若尔手中纷纷飞出的蛊虫。
“张若尔,就地伏法,饶你一命!”竹睢冲他喊道。
张若尔眼神一灰,慢慢回到了原样。再一看,侍卫身上的蛊虫也都消失了。
“此人有邪术傍身,还是劳烦竹家几位公子将他押回衙门了。”
几个侍卫抬着女尸,竹瞻拽着张若尔,竹瞰用急雨给竹眺竹瞬传音,皆没收到,无法,竹夫人只得派了竹睢回去查探张若尔资料。几个人一起回到了县衙,升了堂,县令命张若尔画押,张若尔死活不画,县令命人打了五十大板,打的张若尔气喘吁吁,差点没晕过去。
“大人,这名女子体内,也有蛊虫。”竹瞰拿针挑了尸体手指,以猪肉作饵,诱出了一只肥肥胖胖的蛊虫,看着十分恶心。一个侍卫慌忙递上火把它烧了。
“母亲,照这样看来,之前许择木那事,想开也是他干的了。”竹瞻对竹夫人说。
竹夫人点点头,正此时,竹睢收到了竹瞰的传音,告诉竹瞰,郎溪两百多外室学生,仅张若尔来自蛊术之乡苗疆。
并且他室友说他一直不服许棠第一,经常背地里骂许棠。
“看来就是他了。”竹夫人闭上眼,呼了一口怒气,“大人,该怎样处置怎样处置吧!”
被打的奄奄一息的张若尔被关进了死牢,十日后问斩。竹夫人命人传讯告知他家人,谁知张若尔父母早逝,跟着叔叔生活的,婶娘并不喜欢他,他是偷了叔叔家的钱跑出来的,叔叔家儿子的学费都没了,一家人恨的咬牙切齿,四处找也找不到,眼下听说他在外犯了这样的事,都拍手叫好,压根不愿意来看他,只对来人道:“那孩子从小就不学好,学了一堆蛊术,早叫他别瞎整他不听,现在他也是自作自受,我们都是正义人士,我们愿意大义灭亲,遵从律法,砍头就砍头。”
张若尔被斩首那天,据说菜市场围了很多人,张若尔呜呜咽咽,若不是被枷锁束缚着,必得捶胸顿足一番,眼下他犯了错,功力被竹夫人废了,连蛊术都不知道被什么给吞噬,只得强忍着眼泪听天由命,心里恨的要命,可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恨谁。
思华……云小刚?!张若尔猛地抬起头,他想起了那个香包,想起了思华的指控。
云小刚!云小刚害了我!张若尔咬牙切齿,恨不得即刻飞回郎溪杀了云小刚。
“大家都来看看呐!这恶魔死之前,听听我们诉个冤吧!”
张若尔一惊,自己的叔叔婶婶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他急忙把身子往前挪了挪,头僵硬地使劲往前伸着,嘴里发出呜呜呃呃的声音,十分急迫。
在牢里听县令说叔叔不来了的时候心里一片凉,眼下看见他们二人齐齐跪着,不禁泪流满面,果然血浓于水啊。
“诸位,这位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儿!他父母去的早,我们就好心把他抱来养着,在家细心照顾着。谁知道,谁知道他仗着我们宠溺,成天在外偷鸡摸狗,出事就是我们担着,我们平时也只是靠做点小本生意维持生计,哪里经得起他这般折腾!可是我们也忍了,毕竟是自己的孩子。谁知道!谁知道他今日竟犯下了如此大恶之事!我们夫妻哭了一阵,还是决定大义灭亲。”
人群一片哗然,纷纷叫好,张若尔气的口吐鲜血。只听他婶婶捶胸顿足哭道:“我们今儿来看他最后一面,今生算缘尽了。可怜我的儿子,因着这个哥哥把家里钱全偷走去学什么巫蛊之术了,眼下连学费都交不起了,家里最近生活的困难,哪哪都找不到他,讨不回来钱,穷的连饭都吃不上了,小儿现在,现在已经是饿出病来了。”说罢,哭的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凄厉的如丧考妣。
“我这个侄子,在家就各种偷东西,撒谎,还教唆弟弟逃课,我们都没计较,眼下看来,都是我们没有好好管教。”
“马上被他杀了的姑娘家属找来,我们哪里赔得起!”
“赔不起也得赔啊!那可是一条命!我们怎么能不管不顾!”两个人一唱一和。说这话时,张若尔叔叔是心虚的,因为早就笃定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县令之前派人来找他的时候,其实丝毫没有提到赔偿的事,连着死者家属那边都没有动静,要闹早闹了。再说冤有头债有主,要赔也是张若尔赔,再不济就张若尔外祖父家祖父家赔,反正跟他没有关系。
有个大婶把张若尔婶婶扶起来:“真是好人呐!也不怪你,你家哥嫂去了,留下的孩子能不惯着吗?你家小孩怎么样了?病了厉不厉害,可怜别人家的孩子犯的错要叫你们来承担,孩子还病着,拿什么赔偿,不如我们在场的一人捐一点钱,先叫你们拿回去给孩子看病吧。”
大婶钱一掏,周围几个心软女子也纷纷掏钱,男人一看女人都掏钱了,自己也不好意思一毛不拔,便纷纷慷慨解囊,叔叔婶婶一边眼泪汪汪不要不要,一边钱已经进了他们兜了。
“谢谢好心人呐!”两个人齐齐跪下磕头,本来想着说到最动情的时候讨点钱的,谁知有个大婶替他们出了头,心里不禁窃喜。旁边一群人扶起他们,都眼泪汪汪的。张若尔也眼泪汪汪的,嘴里无声念叨着:“我没有教唆弟弟逃课,那是他自己逃课,怕被打,嫁祸到我头上的,我就是疼他,才替他顶了这口锅。”
可惜了,午时一到,他的人头就死不瞑目地落地了。
“择木,我敬你一杯。”云小刚给许棠倒了一杯酒。
“啊?”许棠十分疑惑,但还是先接过了那杯酒。
“上次考场,陷害你的人今天死了,得庆祝。”
“咳,你说他啊,我都忘了,也是没想到,唉,年纪轻轻的,偏不走正道。”
云小刚一仰脖,喝下了那杯酒,眼里似乎混入了酒气,浓烈又惆怅。
十天前他买通了寒笙,寒笙把张若尔骗到小树林后,迷昏了他,割下了他的舌头,放到了一个死囚女尸的口中,伪造了奸杀现场。
寒笙是县令藏在岸芷汀兰的小阿娇,也是一个杀手。
接下来的戏码,交给了巫蛊大师,晚上他去给张若尔和女尸下了蛊,顺便收走了张若尔的蛊术。第二天,在众人捉拿张若尔的时候,操纵了他的行为。
整场戏码中,唯一自发的,就是张若尔的室友,云小刚冷笑一声,张若尔啊张若尔,叫你得罪身边人!
活该!活该!
云小刚不停地在心里痛骂张若尔活该,手却不自觉地颤抖,心也跳的厉害。
许棠察觉到异样,关切道:“云兄?”
“啊……就是……唉,毕竟同门,实在是,震惊。”云小刚回过神,酒杯一晃,赶紧捏稳。
救十个人……云小刚开始思考这个问题,毕竟说不介意来世,可既然自己活着,关于自己的一切,都不大可能不介意的。
死囚……云小刚心头一震,那个死囚,本来要在死牢里关两个月再斩首的,为这件事,寒笙托县令提前把她提了出来杀了,这条命,本来可以再活两个月的,那,这算不算……
云小刚焦躁地抹了抹头顶。
“云兄,你到底怎么了?”许棠放下酒杯。
“哎呀,我……额……我,我就是,就是缺钱了我……”云小刚磕磕巴巴,胡言乱语。
说罢一拍脑袋,可不是缺钱了么!钱都花到那上头了。
许棠笑道:“现如今也不必考虑吃穿用度,以后省着点就行了,不行我可以借你应应急。”
“我没有什么急,你不必担忧。”云小刚把手抱拳抵住脑门,本想叹口气,又怕许棠多疑,只得忍住了。
作者有话说
    【非原创部分】那个咬舌头嫁祸的梗出自《初刻拍案惊奇》第六卷酒下酒赵尼媪迷花机中机贾秀才报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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