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骨岛原来只是因为形状像个骨头而得名。
几个人一路打听下来,才找到了那个所谓的仙医。医馆在闹市处,门口有两个小童守着,进去的人看着都非富即贵。
四个人一起走了进去,小童看了看他们的衣着打扮,立刻恭恭敬敬地说:“请进。”
那个仙医瞧着的确仙风道骨,一派正气。他打量了一下眼前这几个少年:“四个?”
竹瞰指了指许棠和铁狮:“两个。”
“什么病症?”
“一个天脉附体,一个魂识被吞。”
仙医心里头翻了个大白眼,什么玩意!平日里我也就是驱个邪招个魂而已,这种级别的来找我做什么?天脉是什么玩意?符咒?魂掉了还能招一招,被吞了叫我怎么整?这种级别的该直接找神仙吧!这几个小崽子莫不是在开玩笑故意为难我砸我招牌吧?看起来一个个挺正常的,也就那一个瞧着像个傻子罢了。不过也只是几个小孩子,估摸着还都挺有钱的,不如我讹他们一笔,给个符水糊弄糊弄算了,谁叫他们先来开我玩笑。
于是他说:“一千两。黄金。”
竹瞰瞪大了他的菜青虫大眼睛:“一千两黄金?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子子孙孙无穷尽也,提前给他们铺路不行吗?”
“你这要的也太狠了吧!”
“有钱就看,没钱滚蛋!”
竹眠拉住了竹瞰:“这些都不是小症候,只要能治好,其实已经不算狮子大开口了。”
说罢,对仙医鞠了一礼:“阁下若能治好他们二人,我即刻回去取钱。”
仙医眉头一挑,果然是孩子,缺心眼,没见识。这如何能治?但想着真收了这么多钱要是治不好,凭这几个人的家世,应该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于是赶紧摆摆手:“算了算了,医者仁心,你们现在有多少钱,拿出来给我就行了。”
几个人都自搜了一遍,把所有钱都拿了出来。仙医数了数:“就这么点?看着不像啊!”
江旧年当时说仙医济世救人,从来只收二两银子,给多了就不要,说是要积攒福报。竹眠为了表达感谢,特地带了一些郎溪最好品相的延年益寿的丹药。
仙医看了看那满盒的黑色丸子,心里想,这些骗人玩意也好拿出来?
竹眠把自己身上的独门玉佩拿出来:“这个。”
许棠一把抓住他的手:“这玉佩里有日精月华,无价之宝,是你们家每个族人独有的,岂能随随便便……”
竹眠把他的手捋开:“救人要紧。”
仙医瞧他们那架势,只当是演戏,便十分不屑地拿过玉佩,不想刚入手便觉浑身颤栗,自掌心到手臂一阵刺痛。立刻把玉佩放到了桌上,想着果然不是凡俗之物,说不定可以做个镇馆之宝。于是轻咳两声说:“等着”
仙医进了里屋,捣鼓了好一阵,出来给了许棠和铁狮一人一包灰:“拿回去兑上水,喝完就好了。”
几个人十分疑惑地看着那两包灰,许棠把灰倒出来,往上一撒,纷纷扬扬的灰尘聚集起来,变成了完完整整的一张符咒。
许棠冷笑一声:“作假做到我头上来算你倒霉。这是什么符,这分明就是普通的回魂符。”
仙医见此情景,知道这孩子绝对不是一般人,吓得冷汗直冒,但见街上人多,便自认他们不敢生事,如此想来,也就壮了几分胆。说:“会变个戏法了不起了。多大点小孩,净编写瞎话戏弄人,滚蛋,别影响其他病人。”
许棠忽地推开那张桌子,一把揪住仙医衣领:“说谁编瞎话?”
竹眠见状便知不好,忙上前拉住许棠,谁知许棠此刻眼珠中萦绕着几丝黑气,眉头紧锁,怒发冲冠:“说谁编瞎话?”
仙医被吓到了,但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不就是说他戏弄我么至于发这么大火。
又见门口有人看热闹了,便冲外头一声喊:“过来看呐!有小混子闹事了。”
竹眠眼见着旁边路人都来围观了,只得上去硬生生地拽他。却不想,许棠此刻不动如山,手一扩,掐住了仙医的脖子,在门口人的指指点点下,吸干了仙医的灵气。
竹眠竹瞰死活拉不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仙医暴着眼珠轰然倒下。
门外几声惊叫,接着就是四散逃跑,街道上传来一阵阵的呼叫。
“快跑啊!杀人啦!”
许棠缓步走至街道,竹眠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嘴里一直说:“许棠,许棠,稳住,别乱性。”
许棠回头看了他一眼,此刻他心烦意乱,只觉得大街上的那些看鬼一样看着他的人十分讨厌,怒从心起,一个跺脚,街两旁的小摊全部炸开了,摊主们也顾不上收拾,吓得连滚带爬往回跑。竹眠唤出无言,吹奏起安魂,许棠闭目踉跄了一下,接着还是睁开眼往前走,丝毫不受影响,打趴了一堆人。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他穿着弃闻的家服,他是弃闻的那个魔头!他是那个天脉元君!东君在他手上,他一出手,我们整个岛都会毁掉!”
岛上人纷纷逃窜,许棠忽然笑起来,手一挥,倒一片,整条街七零八落,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竹眠收起无言,在后面喊道:“许棠,住手!”
只听竹瞰在后面一声惊叫,许棠忽觉丹田处汇入了一股真气,十分清冽,许棠扶了扶额,机械似的扭动着脖子,体内那股新混入的真气如同针线一般在丹田处穿引,许棠一口血吐出来,倒在了地上。
许棠清醒过来的时候,四周浅褐色帘幔,雕鹤屋饰,一派肃雅庄沉。
“在哪呢?”许棠问一旁的竹眠。
“在杳鹤。”
“杳鹤?”
“途经杳鹤,大哥刚巧也要来,就跟着一起了,你先在这里修养几天。”
杳鹤从上空看如同仙鹤展翅,几个大门派都依山傍水,郎溪因着是在荒地上开发建立的门派,山水草木都是自己做的,所以主要是小溪假山,古雅精致;弃闻是峻峰瀑布,大气豪迈;空山是孤峰耸立,云海隐隐;断舍是江河入怀,一片花海;杳鹤则是四面环湖,岛阔物博。
眼下竹瞻正与陆山客在内室弟子所居的山炉暖手谈。凉亭美酒,三面有芭蕉舒展,白鹤栖眠。
“慑华兄放心,都安排好了。”
“在淡烟轻吗?”
“淡烟轻皆是外室弟子,许择木的身份显然不适合待在那,怕遭外室弟子围观。”
“在山炉暖?”
“安排在留残日,家中老者修养的地方。”
“那小子性情无常,还是不要惊扰了前辈。”
“前辈们也听闻了,叫我安排到那里的,山炉暖和淡烟轻都是后生,怕出了什么事震不住他。”
陆白石端着小食过来:“大哥,竹大哥,吃点东西吧。”
竹瞻看了他一眼,只冷淡地点了一下头,陆白石有些尴尬,陆山客见竹瞻没怎么理他,便也一脸威严:“端走吧,桌子上摆不了这么多东西。”
陆白石脸色微红,吭吭哧哧端了一盘果子到桌上:“一盘还是能摆下的。”
竹瞻说:“撤了吧,我与山客又不是小女儿,下个棋边吃边下,叫弟子们看见,有失体统。”
陆白石脖子也开始红起来,但也只得咽下这口气,端着东西仓皇逃窜了。
“你还在怪他?”陆山客叹了口气。
“他不行。”竹瞻依旧淡漠。
“无垠已经收敛许多了。”
“是吗?看着总还觉得他贼心不死。”
陆山客是杳鹤道主陆云休嫡夫人独子,自幼勤奋修习,为人处世谦和有礼,与竹瞻分列仙魔武力值排行榜第一第二名,英雄相惜,自小就是好友。陆白石是庶子,生母身份本来不低,但因生母之前在家被宠坏了,横行霸道,去街上买东西,因为喜欢的东西被人先行一步买走了,去跟人家要,人家不给,当街把人家暴打一顿,直接抢走,把钱往人身上一甩就大摇大摆回家了。后来事情闹大了,名声不大好,没人敢娶,她父亲跟陆道主父亲是挚友,便恳求陆道主父亲,让自己女儿给陆道主做小。陆道主父亲碍于情面就答应了,可陆白石生母觉得咽不下这口气,一直逼着陆白石用功,要他超越陆山客,讨好陆道主,将来继承道主之位,扳回一局。陆白石打小接受这种思想,但偏生性格比他娘要阴沉些,他娘平日里气不过什么就直接给嫡夫人甩脸子,他对嫡母和嫡兄面子上还是毕恭毕敬的,嫡母也没少夸赞他。
陆白石表面上拿他做哥哥,心里一直都想着把他拉下马。陆山客和竹瞻自幼交好,陆白石也想跟竹瞻玩,奈何竹瞻这个人,他不喜欢别人刻意接近他,所以原本对陆白石没什么厌恶感的竹瞻,在陆白石一次又一次示好后先是退避三舍,最后直接冷脸相待。久而久之,陆白石便心生怨恨。
前年的某一天,陆白石写了封匿名信,向陆云休告发陆山客和竹瞻搞断袖,陆云休大怒,私下把陆山客暴打了一顿,陆山客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断袖,特地向父亲说明自己愿意求娶空山宋听雨宋道主的女儿宋落庭才了事。竹瞻闻讯十分气愤,非要揪出是谁写的匿名信,便去找竹眠,让他使用归来兮,竹眠说匿名举报不在归来兮可视范围内。竹瞻便去了杳鹤,以自己不能无端被冤为由,请陆道主私下必须查明此事,陆白石生母得知,便去偷信,被陆道主逮个正着,一番逼问之下,陆白石不忍母亲受苦,便承认了,陆道主虽未声张,但责令陆白石私下给竹瞻和陆山客道了歉。竹瞻自此,更加厌恶陆白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