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乱计

“江尊主?”
桑羽惊讶地转过头,江旧年依旧白衣胜雪,面如冠玉,沉沉冷冷,像千年不化的雪山。
许棠眼神缥缈,邪气缭绕,瞧着江旧年,有那么一瞬间,心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又真实的感觉。毕竟这段时间,他总觉得,属于真正的他的时间,总是一瞬一瞬的。可他也总觉得,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真正的他。
“江尊主,怎么?也来杀我?还是只取一样东西?”许棠嘴角一勾,真气一踏,万缕千丝从脚底升腾而起。
江旧年没有搭理他,只手往眼前一挥,念执便缓缓现了出来。只那么一瞬间,许棠移到了江旧年身前,也只那么一瞬间,念执的声音悠悠响起,如同鬼哭狼嚎,震的底下桑羽捂紧了耳朵。
许棠的脸皱了起来,拼命地想把手伸进江旧年周身那团绕来绕去的黑烟里,却如同碰上了金刚石一般,反倒把他的手弄得鲜血淋漓。
许棠一脚踢在那团真气上,使劲全力,双手把脚底升至上身的真气一聚,朝江旧年打去,江旧年周身缠绕着的黑烟被打散,整个人被打落到地面,踉跄几下,吐出一口献血。
“老实说,我的功力一阵一阵的。”许棠悬在半空,紫色的衣服飘动着,衬的他的脸越发玉白,“只是,你干不过我的。醒醒吧,想死倒是可以再爬上来。”
“许棠!你别嚣张,我迟早要杀了你!”桑羽血气翻涌,正想上去,被江旧年一挥手打落了下来,样子有些狼狈,这让桑羽觉得十分丢人。
“江尊主!”
“眼下不是时候,走!”说罢,江旧年便用真气拽住桑羽,两个人一起逃出了结界。
“奇怪,许棠为什么没有追上来。”桑羽落地,往舟自横看了看,什么也没有看到。
江旧年没有吭声,只往桑夫人处走去。桑羽只得跟着,两个人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桑夫人屋里此时倒是热闹,桑渺,桑皎都在,连竹瞻也在。
“你?”桑羽一眼就看到了竹瞻。
“羽儿,前几日我与竹夫人打斗,慑华特地前来致歉。多和你慑华兄学学,多识大体的好孩子,打小便是如此刚正不阿,将来做了一家之主,定能服众。”桑夫人一脸笑容地看着竹瞻,眼神里满是赞许。她知道桑羽的心思,也觉得只有竹瞻才配得上桑羽,只有桑羽才配得上竹瞻。所以一直想着找机会撮合两个孩子。
桑羽没好气地看了竹瞻一眼,走到桑夫人身边,看着门口的江旧年说:“方才我去了舟自横,想,想……”此时桑羽忍不住把目光往竹瞻那里打了打,没想到竹瞻完全一副什么都没听出来的样子,便气的一把将眼神拽走,继续说道,“想杀了许择木报仇的,是江尊主救了我。”
桑夫人吓得忙把桑羽从头到脚看了个遍:“傻孩子!你怎么能如此任性!有没有伤到哪?”
“没有。江尊主倒是伤着了。”
没等桑夫人发话,江旧年就走上来:“不碍事。”
倒是桑渺疑惑起来:“羽儿去是为报仇,江尊主去……是为什么?”
“本想来找竹夫人谈谈,劝她同大家并肩作战,毕竟郎溪这份力量不容忽视。走到舟自横忽见天光异动,忙进去探了探情况,才知桑羽姑娘年轻不懂事,竟私自去找他报仇。”
“原来如此。”桑夫人长吁一口气,“可多亏了江尊主相救,我这女儿,向来不知轻重。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江尊主……”
江旧年没有听桑夫人的话,他的目光在桑羽和桑皎间扫视了一番,一个扭曲的想法突然滋生出来。
只要有一个,让我日后好好折磨,也能顺顺我的心。
哪一个呢?
目光最后落定在桑羽身上。
“桑夫人。”江旧年突然开口,“江某丧妻多年,总觉得,该给断舍添一位女主人了。”
“啊,江尊主……哎呀这,江尊主对江夫人一往情深,许,许是江夫人在天有灵不忍心看着江尊主这般孤苦,女儿又自小无母亲照顾,才显灵叫江尊主开窍的吧。”桑夫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江旧年对先夫人情根深种难以自拔,这么多年都没有续弦,眼下突然这么说,还是跟她一个刚守寡的人说,实在是有些尴尬,但桑夫人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主母,面上还是控得住的,“不知江尊主可有属意人选?”
“我看,桑羽姑娘就不错。”江旧年看着桑羽,脸上一派肃严,并不轻浮,但也足够让人大跌眼镜了。
“什么?”桑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
“江某是说,桑羽小姐年少有为,英勇果决,有当家主母风范。”江旧年面不改色,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我不会碰她的,要碰,也只能是打她。江旧年心里如是想着。
“江尊主莫不是在说笑?我家羽儿跟你家女儿差不多大小,如何能当她后娘?”桑渺气的直接拿手指着江旧年叫喊。
桑羽也万万没想到,愣了许久,还是压制着自己的火气,正色道:“江尊主,论辈分,我该尊称您一声叔叔了,您与我父亲并为魔界两大尊主,您这样做,不是帮我,而是在践踏我尸骨未寒的父亲!”
竹瞻也站了出来:“江尊主,我虽是外人,可与桑羽相识当年,不得不替她说句话。她如今不到二十,青春年少,您,您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地位,若传出去,实在是,叫整个修真界不……震惊……”
桑羽转过头看向竹瞻,眼里闪烁着炽热的光,可竹瞻的表情,却是十分严肃,就像,平时商讨事务一样,并没有什么情思涌动。
“我可以帮你报仇,组织众门派,杀了许择木,你只嫁给我就行,其他的就不需要什么报答了。”江旧年内心一团乱结,面上依旧冷静沉着。
“江尊主这样年纪的人,难道会不知道,爱情不是交易?”桑羽突然这般说道,说罢,不觉脸红,没敢往后看竹瞻。
桑夫人在一旁冷冷看着,没等江旧年开口,便端着掌门人架子道:“江尊主,羽儿年幼,说话无所顾忌,您不要与她一般见识。至于您说的那个,实不相瞒,我们魔界纵横千百年,该出一位女尊主了。”
满堂皆看向桑夫人,连桑羽都惊了一下。
桑渺正准备向江旧年开火,桑夫人一句话,把他的火给熄了。
“娘……您说什么?”桑渺不敢细想那弦外之意。
桑夫人眼神冷冷往屋里扫了扫,落在了桑渺身上。桑渺脑子一抽,对桑夫人说:“娘,我突然想起来,大哥灵位好像摆的不大对,我也不太懂,您跟我一起去看看吧。”
桑羽要跟着,被桑夫人制止了。
“说吧。”桑夫人没进灵堂,只站在门口,她知道桑渺想说什么,所以不想在祠堂里面打扰先祖。
桑渺一只脚都踏进门槛了,见桑夫人没进去,猛地把脚收了回来,想了想,吞吞吐吐道:“娘,其实羽儿嫁到断舍也未尝不好。断舍内室就江尊主和两个小姐。况且江尊主年纪也不小了,他一去,断舍不就是羽儿的?毕竟那两个小姐又不顶事。”
“胡闹!别说江旧年大去之日羽儿也半老徐娘了,就是羽儿执掌了断舍,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尊主,只是掌门,就像郎溪竹夫人那样,就像我这样,没人会叫我们道主。羽儿这样的女子,岂能屈才!”桑夫人小声斥道。
“娘,那我呢?”桑渺眼中闪现出一丝不甘,一丝伤心。
“你哥哥若是还在,你会有这样的心思吗?”桑夫人语气软了下来。
“可哥哥他……”
“你哥哥才走多远,你这个做弟弟的就开始打主意了?”
“娘,我没有……”
“渺儿!她不是别人,是你妹妹!你难道不希望,我们弃闻能出这史上第一位女尊主?”
“孩儿……孩儿……”桑渺支支吾吾,见桑夫人眼神坚定,只好低下头,握紧了拳头,咽了自己的不甘,“孩儿遵命。”
江旧年看见桑夫人回来,面容冷峻,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桑渺,大概猜出了几分,皮上虽万年冰封,肉里已满是讥笑。
“这么说来,弃闻是嫌弃江某?”江旧年忍住心里的不适,继续演着这场莫名其妙滋生出来,却又纠结万分的戏。
“江尊主,今日之事,我们谁也不会外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桑夫人眉眼一挑,用着不容置喙的语气对江旧年说着,又用警告的眼神把屋里人全看了一遍。
“两家联姻,也没什么不好。”
“两家联姻确实很好所以……我儿桑渺,与清月定亲如何?”桑夫人眼神中多了一丝笑意。
“娘!”桑渺喊了一声。
江旧年坐下来,摸了摸茶杯,发现已经凉了。
此刻他的眼神也是凉凉的。
“清月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不想如此草率。”
“什么?”桑夫人语气中明显带了一丝怒气,“我儿桑渺,乃是弃闻如今唯一的嫡公子!江尊主莫要责怪我说话不客气,论资历,弃闻可是在断舍之上的!我儿如此地位,你竟觉得这门亲事草率?你一个与我同辈的人,张口就要娶我女儿,这就不叫草率?”
“娘!江尊主。”桑皎突然起身,“眼下正是大家该团结一心的时候,岂能伤了和气,江尊主若是不嫌弃,桑皎愿意替姐姐嫁到断舍。做江尊主续弦,伺候江尊主后半生。”
“皎儿!”桑夫人眉头一皱,“不要胡闹!”
桑皎愿意替桑羽?江旧年看着她,总觉得欺凌她不如欺凌桑羽来得痛快。可……江旧年突然一阵恶心,他不知道,如果真的娶了桑皎,以后如何与她相处,打她?骂她?就这样吗?这算什么呢?他并不想让第二个女人做他名义上的妻子。可若想光明正大欺辱她,就得把她娶回去,关起来,悄无声息地折腾她。
不行,不行,除了她,谁我都不会娶,连名义上的都不行!不行!这个位置只能是她的。江旧年心里一阵恶寒,很快冰封了这个念头。
“罢了,开个玩笑。江某古肃惯了,方才实在不该在小辈们面前这般轻浮。还望诸位莫要怪罪。”江旧年的脸,永远正经,哪怕他方才做了那样的事,只要一看见他的脸,他的言行举止,他做了再轻浮的事,也能被抛诸脑后。
桑夫人很识趣地露出笑脸:“怎会?这里头的孩子们都懂事,外人什么都不会知道的。”
倒是桑皎,站在那里,觉得难堪极了,她还不想嫁呢,结果居然上赶着叫人退货。眼下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想摔门走出去又不敢。桑羽拍了拍她后背,桑皎一转头,额前碎发被桑羽轻柔地整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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