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外的长老弟子们皆瞠目结舌,连陆白石看见陆可归神形俱灭的那一刹那,都惊骇得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元丘……你做了什么……你……”竹瞻奔过来,满脸的难以置信。
陆山客呆呆地看着地面上陆可归残存的灰烬,口中张合半晌,竟说不出一句话。
“元丘!”竹瞻大喝一声,声音中满是怒气。
陆山客猛地踉跄几步,眼神里逐渐涌起一股惶恐,口中喃喃道:“不不不,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接着一个转身揪住竹瞻的衣袖,眼中绝望与害怕似乎要溢出来了,“慑华,我没有,不是我,我没有……我……我不是故意的……”
竹瞻一把甩开他:“陆元丘!那是活生生一条人命!不是简单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能脱罪的。”
“慑华,我……”陆山客此刻弯着腰,头发散乱,满脸哭相,样子十分狼狈。
许棠此时真气有些混乱,整个人冷汗直冒,忍不住抱着脑袋,跌跌撞撞往前打了几个飘。倒叫陆山客注意到了他。
陆山客瞬间站直了身子,脸上方才的惶恐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愤怒与正气。
“许棠!你杀了我妹妹!”陆山客尽最大的力气吼叫,许棠听不听得见无所谓,只要结界外的那群人能听见就好了。
许棠没有理他,陆山客见许棠状况有异,当机立断要除掉许棠,只要能杀了这个魔头,千古扬名都不在话下,区区一个陆可归,在人们脑中过不了多久也就销声匿迹了。
一阵白光如刀,许棠还没有反应过来,胸口就被划伤了,火辣辣的痛觉刺激了他,他的表情十分狰狞,怒视着陆山客,手中东君忽隐忽现,陆山客手持白羽,用尽十成功力向他扑来,许棠咬咬牙,正欲还手,念执突然出现在白羽扇出的刀光之中,劈下所有真气后,旋转着回到了江旧年手中。
“江尊主?”陆山客一惊。
江旧年没有理他,只握着念执飞身到许棠身边,正欲制服,却见许棠猛地转头飞出了结界。
“快追!”陆山客对结界外的弟子们说。
外室弟子一个个都不动弹,只盯着陆山客,脸上的神色一言难尽。
陆山客当然察觉到了这种异样的神色,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做什么!还不快追!”
竹瞻在后面,本想握住他的胳膊,最后也停住了手,只冷冷道:“不必了,他们追上了又能如何。倒不如你我去追。”
陆山客一愣,随即一脸茫然地点头道:“对对对,是是是,得你我,你我去追。”
“我去追吧。你们应该都受了伤,先回去休息休息吧。”江旧年满脸的冷漠,说完就走了。
竹瞻见陆山客那手足无措的样子,叹了口气:“许择木走了,眼下可以去救陆夫人了。”
陆山客猛然清醒:“对对对,我娘……先救我娘……”
竹瞻陪着他,把舟自横翻了个底朝天,愣是没找到陆夫人。
“难道是在舟自横密室?”陆山客问道。
“舟自横就算有密室,许择木怎么知道?”
“那也不能这么说,万一他乱扒乱翻,找到什么机关了呢?”
两个人正说着,忽见杳鹤一个外室弟子慌慌张张跑来报告:“大公子,竹公子。方才家里来人说,在芭蕉林里发现了夫人。”
“我娘怎么样?”陆山客忙问。
“夫人晕倒在里头,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躺着。”
“许棠……肯定是他,不然他方才跑哪去了?”陆山客拳头紧握,“他若是敢伤了我娘,我绝不放过他。”
竹瞻说:“你先回去看看你娘吧。我也顺便在这看看我娘。”
陆山客听他语气不似平时那般温和,眼中不禁又翻腾起害怕的光,也顾不得颜面,一把揪住他:“慑华,慑华,我……”
竹瞻一挥手,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陆山客失魂落魄地回到杳鹤,长老们见了他,皆欲言又止,这表情真的比直接劈头盖脸一顿骂还让人难受。
陆山客对他们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陆白石见他也有今日,心中窃喜,脸上却是一副担忧的,纠结的神色:“大哥,三夫人那边,你要怎么说?马上她就要找来了。”
“你说什么?”陆山客的心狂跳起来,紧张地往四周望了望。
“元丘。”陆道主的声音响起,伴随着这沉怒声音的还有一阵哭喊。陆可归娘亲秦夫人一路抓着陆道主胳膊,哭得抽抽噎噎,非要来讨个说法。
陆山客往后退了退,几个长老见状,也都识趣地离开了。
“无垠,走!”一个长辈冲还在那站着的陆白石小声喊道。
陆道主脸色十分难看,他一坐,秦夫人就揪着他的袖子跪在了一边哭哭啼啼。陆道主实在是烦了,斥道:“你是不要脸面了吗?成个什么样子!”
秦夫人哭得嗓子都哽住了,一时话也说不出来,陆山客抖抖索索上前,想要将她扶起。
“滚开!”秦夫人怒气冲破了喉咙,差点吐出一口血。
陆山客眼里满是惊慌,偷偷用求助的眼神看着陆道主。
“你看我做什么?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还不能解决吗?”陆道主从没见过陆山客这般六神无主的样子,心里不由得窝起一团火。
秦夫人哭骂道:“就算不是她大哥,你好歹也是个男人,居然要拿一个女人当盾牌!”
陆道主一拍桌子:“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秦夫人被他这番话激怒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不对他为何不反驳?我在你们两个人面前说说就受不了了,你们也不想想,现如今这事风一样的各门各派都知道了,人家背地里怎么说?难道不是这么说?”
都……都知道了……陆山客腿一软,差点瘫坐下去。
“没出息!”陆道主狠狠瞪了儿子一眼,继而转头看向秦夫人,“这事必须压下去,你再敢多说半个字,我绝不叫你好看。”
秦夫人怒音已经盖过了哭腔:“陆云休!你这个没心肝的人!可归是你唯一的女儿,就因为她是庶出,就要遭你如此漠视吗?我好歹也是仙医世家的小姐,如果不是我父亲和你父亲交好,我何必要过来做小?九大仙医世家,七大仙药世家,去哪一家不是做正式夫人?”
“你既然觉得亏了,当初为何还要嫁过来呢?”陆云休也没被激怒,只轻飘飘给了她一个蔑视的眼神,示意她闭嘴。
秦夫人脸色倏地白了,咬了咬嘴唇,愤愤道:“你这是看不起我的出身?笑话,仙门不需要我们,你父亲当初何必各种笼络?我女儿今日横死,我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家,还有你娘。”秦夫人指向陆山客,“你娘的娘家。”
陆山客身上一抖,他娘陆夫人虽非大门派的女儿,但却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几位降魔长老中蒋长蔺长老的小女儿,长老们不立门派,但是德高望重,仰慕者甚多,秦家九大仙医世家之一,也不是没有闹的资本,自己还没继任道主,就给父亲母亲这边捅了这么多麻烦,以后这位置坐着岂不扎人?
陆山客又把卑微的目光投向了他父亲。
陆云休被儿子气得说不出话来,只指着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柔儿,可归我……我作为父亲怎么能不伤心。但是元丘平日是什么样的孩子你也都是看在眼里的。他几时不是谦谦有礼,温润友善的?如今这事,你相信他是故意的?我们仙门的孩儿,哪一个是贪生怕死的?哪一个不是为了天下苍生舍身取义的?我知道你难过,但也不能不信元丘。”
“我女儿都死了!你女儿都死了!你居然还要让我信你儿子,替你儿子脱身!”秦夫人气得用手轮着捶打陆云休。
陆云休见她这般死不罢休,也不管他,只径直走到陆山客身边,刚想说什么,却听一个家仆进来,小心翼翼地说:“道主,三夫人,大公子,宋道主和宋小姐来了。”
他们怎么来了?陆山客立刻冒了一身冷汗,莫不是知道了此事,来退婚的?秦夫人冷笑一声:“看到了吗?你以为是我固执是我拎不清,我倒是要看看,是否全天下的人都不明是非!”
陆云休狠狠瞪了她一眼,又甩给陆山客一个眼神,陆山客就老老实实跟着陆道主一起走了。
“宋道主来了。”陆云休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云淡风轻,满面客气。
“陆道主……”宋道主看了看陆云休身后的陆山客,本来就不怎么晴朗的面孔更加阴沉了。
“元丘,你带落庭去外头走走。”陆云休冷脸看向陆山客。
陆山客从来没有这般拘谨畏缩过,只躲在陆云休后面不敢动,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落庭啊,你伯母刚醒,你和元丘去看看她吧。”陆云休和蔼地对宋听雨身后的宋落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