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探了两回阴界往生,灵力耗损不少,竹眠带着他回去休息,回到屋,竹眠端汤过来给他喝,许棠突然发现他的手上有一道伤口。
“怎么回事?”许棠赶紧端过汤放在桌子上,把竹眠手拿过来,一边看伤势一边问他。
竹眠被许棠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弄得心里暖融融,面上红彤彤,原也没什么事,只是许棠入小琴往生的时候身子晃了晃,竹眠扶他的时候手不小心划到了一旁比较尖利的山石。
许棠叫竹眠坐下,自己去竹瞰那讨了草药过来给他敷。
竹眠坐在床上,许棠蹲在地上,上一点药轻轻吹两口,动作轻柔地像擦拭什么上古文物。本来不疼的,搁平时,竹眠根本不会管它,眼下不仅由着许棠这般细心照顾,还忍不住问道:“为何……对我这般?”
许棠一愣,耳根热乎起来,一时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内心忽而心潮澎湃,却尽力克制着,声音像被风吹皱的池水,虽波动却也温和:“啊……这个啊,唉,你知道的,我是个诗人,还是个……勉强算是个仙门弟子吧,自然是得胸怀天下,心系苍生的。而你……”
竹眠紧张得呼吸都不均匀了,却听许棠说:“而你,恰好就是天下苍生中的一员。”
竹眠眼神唰地就暗了下去,默默抽回了手,许棠道:“还没弄好呢!”
竹眠起身,又是那沉冷的语气:“小伤而已,不值得。”
许棠正要说什么,竹眠却径直出去了。
许棠孤零零一个人待在屋里,抠抠手指,玩玩腰带,正百无聊赖,竹眠回来了,把一盘糕点递给他。
许棠立刻起身眉开眼笑:“你是亲手去做的吗要这么久啊!”
竹眠没有看他,只说了句“我娘让我给你的”就冷冰冰走到案前坐着了。
许棠见这突如其来的冷漠,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就干站在那看着他,竹眠显然是注意到这股目光了的,身子微微一倾,最后还是忍住没搭理他。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嗷嗷嗷的仿佛被主人揪着耳朵痛打的猛狗痛哭般的歌声,身边还有一个人无比谄媚地拍着手:“妙啊!此歌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呐!”
许棠被这歌声震撼得差点魂飞魄散,竹眠皱了皱眉,起身去外面,刚开门,还没说话,那个歌声就戛然而止,不一会儿,三个人一起进了屋来。
竹瞬看见许棠,忙不迭地拱手行礼:“许诗人大名,如雷贯耳!在下久仰!”
许棠一挑眉,做出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搞怪表情,要说他天脉元君这个名头如雷贯耳还说得过去,诗人……头一次有人在这个领域这般肯定自己,许棠不禁自恋地撩了撩刘海,也还了一礼,商业互吹顺口就来:“哪里哪里,怎比得上五公子的歌声,那已经不是如雷贯耳了,那简直就是……如天崩地裂般贯耳啊!”
竹瞬对许棠的反应颇为满意,竹眠在一旁背着手,低头看着竹瞬,带着几分无奈,又十分严肃地问道:“找我有何事?”
“我不是来找你的三哥。”竹瞬指了指许棠,“我是来找许诗人的。”
许棠心里一慌,这是要作甚?不会是要我给他写什么歌功颂德的诗拿出去宣传吧,我的天!这是要一起被钉在耻辱柱上的节奏啊!
竹瞬把扇子一开,潇洒地在胸口处轻轻扇着,头微微往后一扭,眼神触了触后面那个人。
竹瞬身后是他的随身侍卫,叫阿霎,出身富贵,生得一表人才,从前也是个严肃认真一心向上的少年,自从跟了竹瞬,整个人画风都变了。
阿霎立刻站出来,满脸的笑容仿佛在预示着新年的到来:“许诗人,你应该是听说过仙魔两界最大的盛事吧!”
许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大概知道,比武大会?”
阿霎脸色一变:“许诗人再想想,这题多简单。”
“呃……学术交流大会?”
“错。”
“那……各派弟子交换游学?”
阿霎一脸难以置信,但还是转头对竹瞬一笑:“许诗人怕是故意在逗我们玩呢!”接着不等许棠开口,赶紧给出了他们的标准答案:“是一年一度的仙魔歌手大赛啊!”
“哦——”许棠发出了茅塞顿开醍醐灌顶恍然大悟的感叹。
阿霎看起来对许棠的反应很是不满,他认为许棠应该用一种“哈哈哈被你们看出来我是在逗你们玩呢”的语气来表达这个“哦”。
许棠突然惊道:“五公子不会要拉我参赛吧!”
竹瞬一把拉住许棠的手,热泪盈眶:“不是参赛,胜似参赛。”
许棠小心翼翼试探道:“评委?”
“不是。”竹瞬摇了摇食指。
“那是乐师?”许棠眼睛一亮,这个拿手。
“不是。”竹瞬摇了摇食指。
“那是啥啊!”许棠发出来自灵魂深处的疑问。
“帮我写个歌词好吗?”竹瞬又是一副热泪盈眶的模样,看得许棠觉得不答应总有种对不起他的感觉。
“歌神作曲,诗氓作词,一定会很轰动。”竹瞬拍了拍许棠的手背,满脸的期许与肯定。
哇哦,连我都自称都晓得,看来没少做功课啊!
竹眠皱了皱眉:“五弟,他还不能暴露。”
“没事,属他自己名字就行。”许棠冲竹眠摆摆手,又对竹瞬道,“承蒙错爱,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真的?”竹瞬和阿霎击了个掌,眉开眼笑地往外跑,边跑边转头冲许棠喊,“你站在这别动,我去给你买支笔。”
许棠摇摇头,又好笑又无奈。
第不知道多少届反正也没人翘首期盼的仙魔歌手大赛又无精打采地启动了。台下乌压压一堆各门派为了维持关系不得不前来捧场的弟子,还有阿霎豪掷千金为竹瞬雇的粉丝团。整个场面乱哄哄的,嗑瓜子的,发呆的,自来熟闲聊的,还有逮着机会就相亲的。许棠受邀也来了,一个人坐在那发呆,正昏昏欲睡,突然感觉左边温度下降了,一股清冷的,雅致的气息慢慢氤氲在他身边,许棠莫名一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左边那个人:“你也来了啊!”
竹眠只沉沉道:“是我娘叫我来的。”
两个人都沉闷不语,台上狼嚎一片,台下人多气闷,许棠只觉得瞌睡异常,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人碰了碰他的腿,他一惊醒,才发现自己居然倒在竹眠肩膀上睡着了。
“啊……啊……我……”许棠看着竹眠看着自己,一时间完全找不出理由来面对。
那个碰他的人的声音及时响起,拯救了许棠的尴尬:“三……啊,白公子,黑公子,两位公子让一让,我去一下前面。”
说话的人是阿霎,此时正弯着腰,一手举着花,一手小心翼翼提醒别人让路。
许棠冲他笑笑:“五公子开始了吗?”
“还没呢!我家公子年年都要在最后时期关键时刻万众瞩目地登场,眼下还早着呢。”阿霎一脸的自豪。
许棠的腰杆子瞬间弯了下去,满脸的困顿和煎熬。正欲往四周看看,猛然发现竹眠在偷偷看他。
竹眠瞬间转过了头,耳根处肉眼可见他在压制着它变红。
许棠鼓了鼓嘴,倒也没说什么,只往后扫视一番,竹家几个人都坐在他们身后睡的睡吃的吃,竹瞰被竹瞬软磨硬泡要他到时候去献花环,眼下他挂着阿霎做的带刺的玫瑰,瞧见许棠,没好气道:“看什么看。”
“别说,竹四公子这个造型,还……挺……”
“挺扎心的。”一旁不怎么说话的竹眺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竹瞰把他们两个都白了一遍,瘫在椅子上等竹瞬最后的喜剧登场。
竹瞻在竹瞰旁边,正襟危坐,面色严厉,见许棠转了头,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许棠打招呼的笑脸就这样被冻僵了。
“二公子没来吗?”许棠悄悄问竹眠。
“二哥在江少主那里。”竹眠没看他,只看着台上,虽然心思根本不在那里。
“江少主?清月姑娘?”许棠暂时还没有嗅出来什么气息,“她今天怎么没有来?我看到弃闻空山杳鹤的人了,断舍的还没有看到。”
“心情不好,终日在家关着。”
“那二公子为什么还要去?”
“陪她,开解。”
“哦——”许棠长哦一声,终于嗅到了八卦的气息。
“慑华兄。”许棠后面一阵动弹,转头一看,发现是桑渺穿过人群,来到了竹瞻面前。
“春和?”竹瞻起身,有些惊讶,毕竟桑渺和他没什么交集。大后面的陆山客看见他们俩站在那里交谈,不由得身子前倾,竖起了耳朵。谁知什么还没听到呢,他们俩就一起出去了,陆山客觉得很奇怪,又莫名有些气愤。
竹瞰瞧见了桑渺,本能地往弃闻那边望去,第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桑羽,而是换了一身粉紫裙子,打扮得可爱清秀的桑皎,和她姐妹们不知道说了什么好玩事,圆溜溜的眼睛一弯,两道卧蚕就乖巧地托起了笑眼。娇俏得像晴空朗日下的蔷薇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