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英跟了甄丧一晚上,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所有年纪大的,尤其是50岁以上的老板都很喜欢跟甄丧聊天喝酒,而和甄丧差不多年纪的只有少部分人白手起家的富商会主动找他说话,至于比甄丧年纪小的,也就是那些富二代、富三代们,几乎个个都对甄丧满怀傲慢、嫌恶,其中部分人还存有明晃晃的敌意。
更有意思的是,晚宴承办方邵氏集团的当家邵敏,她的待遇和甄丧是完全相反的。
晚宴进行到尾声的时候,主持人公布了今晚募捐的情况,甄丧再一次成为了全场最瞩目的焦点。
“听说他去年又捐了三十多所学校,还资助了五十多家福利院,是不是真的?”
“不是说他这几年混娱乐圈赔了不少吗?他到底哪来这么多钱???”
“商圈锦鲤不愧是商圈锦鲤,每年都不会让我们这些老头子失望啊,哈哈……”
“他都三十多了吧?哪位大人物这么长情,到现在还没玩腻啊?”
“路鸿蒙七十多了吧?还包着呢?”
路彭宇去洗手间,路过人群听到这些话,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从小到大,他在自己的圈子里听到最多的流言蜚语就是有关于爷爷和甄丧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因为出身和地位,一向心高气傲的他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些闲言碎语,但这些传闻,至今仍未平息。
他当然不认为自己敬重的爷爷真的如传闻所言包养过甄丧,但甄丧花名在外,再加上身边的人换得勤快,所以他不排除甄丧从前为了跻身上流而用过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以至于见到这人一次,他就恶心一次。偏偏他爷爷依旧看重他,每年都想把这一年一度的盛事交给甄丧来办,虽然甄丧一直都只答应做承办方,从旁协助。
要不是甄丧这次只愿意当宾客,再加上自己开口推荐,哪里会有邵敏的机会。
“敏姐,你究竟什么打算?”路彭宇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了来补妆的邵敏,两人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走到了廊道最里的一个露台。
“等几个老家伙退休,甄丧没了他们支持,自然也就没了靠山,到时候还不是由着我们拿捏,你急着什么。”
“你知道的,我爷爷开春就打算退下来了,到时公司由我爸主持,我爸孝顺,肯定听爷爷的,他不会去招惹甄丧,也不会允许我动他,那我要等到什么时候?等我坐上公司的一把手,甄丧差不多也是个五十多的老头了吧?那我斗着还有什么意思?”
邵敏看着这个乳臭未干却大言不惭的年轻人,深感鸿蒙集团要是真到了他手里,大概气数也快尽了。但甄丧不会,甄丧即使老了,只要他还在这个圈子里混着,他就是一棵屹立不倒的参天大树,除非你让他从根上烂了,否则谁也动不了他。
“怎么不说话了?”路彭宇看着邵敏,眼中有一抹嘲笑,“敏姐的心思现在是路人皆知,不会是心软了吧?”
邵敏脸一沉,说道:“先管好你自己,下次再搞大人家的肚子,有种就别来找我。”
路彭宇自知理亏,收回了嘲笑,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说道:“知道敏姐疼我,我有事,你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既然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我也会尽心帮敏姐的。”
邵敏顺着他给的台阶走下,说道:“你知道就好。”
两人前后脚离开,并没有看到躲在露台角落的梁英,他原本只是想透透气,但又怕撞上郭恺,所以才躲在角落里,却没想到还目睹了这么一出。
梁英跑回宴会厅,忍不住将邵敏和路彭宇的对话说给了甄丧听,末了还有点义愤填膺地感慨道:“他们原来是一伙的!”
甄丧和萧天霸互相对视了一眼。
“A市那块地的案子,如果路家真有人掺和进来了,也难怪会连我的面子都不给。”甄丧说道。
“路鸿蒙知道吗?”
“路老爷子年纪大了,威望虽在,但也力不从心,刚刚那么多记者围着,应该都是收到了老爷子即将退休的风声。”
“不出意外,接班的应该是他儿子路政贤,但是你们两个交情不深,如果路彭宇真的想对付你,恐怕他也只会帮他儿子。”
“只要老爷子还在,路政贤就算做做样子,也会制止路彭宇对付我,我暂时还是安全的。”
“但愿吧……”萧天霸没有甄丧想的那么乐观,因为路彭宇后面还有一个狗头军师邵敏,这个女人就是一颗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哪天心情不好了就出来乱咬,洛玖月就是前车之鉴。
“那个……你们能说一点我听得懂的吗?”梁英觉得自己被无视了,虽然这一晚上他一直都有这种感觉,自己就像一个亿千瓦的电灯泡。
甄丧回神,笑了笑,替他将散落在额前的头发捋到耳后,漫不经心道:“你虽然当间谍的能力差了点,但运气不错。”
“这个时候就别拿我逗乐了。”梁英翻了个白眼,“那个女人也太奇怪了,怎么这么喜欢给别人收拾烂摊子?一会是搞大别人的肚子,一会儿是强暴……”
“强暴?”甄丧打断了他。
梁英拍了拍脑袋,赶紧解释道:“你们还不知道吧?我有个朋友是在邵氏分公司做会计的,曾经给我当八卦讲过一件事。总公司的财务经理曾经去他们分公司查帐,带着老板助理一起,查完还划走了一大笔钱,后来内部有消息流出,说这是一笔什么强暴案的封口费,众所周知,邵氏的老板是女性,所以当时传得很离奇,裁掉了好几个主管才平息的。我之前对郭恺了解得不是很清楚,但自从你们那天说了以后,我又查了一下,然后今天再看到邵敏和郭恺走这么近,我一下就联系起来了,不过我没证据,信不信由你。”
“我信。”甄丧笑了笑,“我一直当那件案子后来不了了之是郭恺他爸出面解决的,原来从那时候起,他们就搭上邵氏这条船了。”
萧天霸之前就听梁英提起过他这个在邵氏分公司做会计的朋友,原以为又是一个失败的调查结果,但现下却认为可以利用一下,于是说道:“有空见一下你那位朋友。”
“你不是不要我管吗?”梁英故意气他,可是语气太软,听着像撒娇。
甄丧和萧天霸全都皱着眉头看他。
梁英自知失言,连忙补救:“我回去就联系他看看。”
甄丧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说道:“那就麻烦梁老板了。”
萧天霸转头看向了周围。
梁英则心虚地避开了甄丧的笑脸。
“邵敏这个女人确实有意思,做生意的正经手段没学会多少,投机倒把她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她凭借这些邪门歪道能走到现在也算是成功人士了。”
甄丧突然夸起了邵敏,将萧天霸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老的喜欢跟我做生意,她就专门跑去勾搭小的抢占先机,姑且也算是有远见。我喜欢帮穷吧,她就专治败家富二代,人心牢不牢靠先不论,利益回报确实比我收获的快多了。真要这么下去,我离被她和她的富二代们孤立也快了。”
萧天霸不喜欢甄丧用这么轻飘飘的口气说出这么残酷的话,但同时他也知道,这么多年甄丧引而不发就是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够一劳永逸的机会,而这也正是邵敏的机会。
置之死地而后生,甄丧是打着这样的主意,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要保证能够一次性解决所有麻烦。
不是都说甄丧是靠下三滥的手段爬上来的吗?那就等着吧,等那些传闻中和甄丧有密切关系的老家伙们都退的差不多了,再让这些为此事津津乐道的人看看,看看还有多少人能为他甄丧买单。
那些被甄丧帮助过的穷人,虽然回报率低,还慢,但和邵敏收的败家子们可不一样,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也知道在钱、名誉、地位、权利等等之上还有更多更应被人追求的东西。
对萧天霸来说,这样东西叫作——我爱的人。
宴会结束后,甄丧同几位相熟的老爷子一一告别,去往停车场的路上,突然有一个二十出头青年蹿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萧天霸眼疾手快地挡在了甄丧的前面。
“您、您好,甄先生!我曾经是彭家村小学一名普通教师,听说您今天会来参加慈善晚宴,校长特地关照我在这儿等您,我是代表学校来感谢您的!”
“听口音,是本地人吧?”甄丧站在萧天霸的身后问道。
“是的!”
“我记得彭家村是在Y省,你是去支教的?”
“也不算,嘿嘿。”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我原来是做记者的,平日里也会给杂志投稿一些摄影作品,三年前旅游采景的时候正好看到彭家村新建的小学,知道是甄先生捐的,也知道甄先生除了是商圈锦鲤,还是个出色的慈善家,一时职业病犯了,很想做个关于您的专题采访。但是,我看到这么漂亮的学校竟然只有两三个老师,就帮忙代了几天课,结果和学校的孩子们混熟了,有点舍不离开,回来考了个教师资格证,又回到那儿教了一年书,直到学校的师资条件上来了,我才走的。”
“回来又做了老本行?”甄丧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笑意。
“刚回来没多久,工作证要年后才能办,这不,就是因为没有记者证,死活都进不去宴会厅,只能在这儿等您了。”青年对着萧天霸身后张望了一下,却始终也看不到甄丧的脸。
“你们的谢意我收下了,你也很不错,以后当了记者可以再多做一点这方面的报道,这个社会还是很需要你们的。”
“恐怕要让甄先生失望了……”
“怎么?”
“那个……我、我其实是个娱记,虽然很想去社会版,但现在的我,似乎还不够格。”青年笑得有些勉强,“当初做报道其实也是想挖你料的……不过不是黑料!就是有时候听到财经的前辈总是议论你的私生活,我有点不太相信,一个致力于做慈善十多年又低调的人不可能是这样的人,我其实是想给你正名的!”
萧天霸觉得这个青年说的很真诚,正要往边上走一步,好让甄丧能够和他正面说会儿,却突然被人抠着皮带扯了一下。
“不要动。”甄丧轻声道。
萧天霸站在原地,没有再动。
“谢谢,如果你想要去社会版,我可以帮你,就当是你教书这一年的奖励。”
“不不不!不用了!我现在觉得娱记也挺好的!”
“怎么说?”
“因为娱乐圈有甄先生在啊!”
萧天霸听到了身后的笑声,转头看他,从他的脸上读到了非常明显的高兴。萧天霸不禁觉得好奇,毕竟甄丧对其他记者从来都只有一副公式化的笑脸,而不会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地笑得这么开心。
“哮天,把你的名片给他。”
萧天霸转过头,掏出自己的名片,递给了青年。
青年乐呵呵地接过,下意识抬头看了一下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
萧天霸愣住了。
这张脸,总觉得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眼睛……
“以后遇到什么难处,可以找他。”
“啊……谢谢甄先生!对了!”青年拍了拍脑袋,兴奋道,“我也有礼物要送给甄先生,可能需要麻烦您找人取一下,因为东西比较多,都是彭家村那儿出的土特产,校长关照我一定要送给您,我的车就停在附近,不远的。”
“好,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我代表彭家村小学全体师生感谢您!也谢谢您这么多年的捐助,让这么多孩子有学可上,真的非常感谢您!谢谢!”青年说完,郑重地鞠了个躬。
甄丧露出半个头,笑了笑,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