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霸听到甄丧说出“K”的一瞬间,脑子嗡了一下,他的愤怒僵在脸上几秒,然后又像个不知所措的小孩,缓慢又艰难地开口道:“你……都知道了?”
“上个月,有人也像你一样,把一份关于你的调查报告送到了我的办公桌上。”
“是谁?!”宋文宇?还是喻竹笙?”
“你说呢?”甄丧反问。
萧天霸现下的脑子虽然乱,但他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不是宋文宇和喻竹笙干的,那么最有嫌疑的就是贺森和邵敏。贺森假借甄丧的名义调查自己,邵敏一定知道,甚至很有可能还是她授意的,要不然她也不会在那晚故意设计自己。再者,能将调查报告直接放到甄丧办公桌上的人,一定是能够时常出入弱水的人,很有可能就是邵敏安排的眼线!
但是邵敏为什么要这么做?邵敏知道他的身份,如果她还想要利用自己搭上凌家这条船,她就不应该在背后捅自己一刀。
又是设计,又是捅刀,能让邵敏破罐子破摔的理由……除非她知道凌慈根本不可能让她接近凌家半步!
想到凌慈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行事作风,萧天霸顿觉棘手。
但眼下最棘手的并不是凌慈。
萧天霸顶着甄丧满是怀疑的眼神,想到还好之前打过预防针,现在无非是再解释得全面一些,可正当他要开口,却见甄丧站了起来。
“哮天,你给我听好了。”甄丧走到了他的面前,神色十分平静,语气却有些严厉,“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邵敏不是你一个人能对付的,利用凌慈去对付她更是一件愚蠢至极的事情,现在的你根本没有可以与他们抗衡的资本,你的那些手段和小聪明最多也只能骗骗我,你懂我的意思吗?”
萧天霸不敢置信的看着甄丧,他突然觉得眼前的甄丧十分的陌生,明明之前他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夸自己收购盛美集团有功,怎么一转眼,在他的眼里,自己就成了废物一样的存在呢?
当年在M国,他为了帮凌慈巩固地位,再难都撑过来了,如果甄丧真的什么都知道,他就不该这么说自己。
“为什么?”能打击我就这么让你有成就感吗?你就这么想要压我一头吗?
“和邵敏有关的所有事你都不要再插手了,你现在只要专心搞好新公司……”
“为什么?”萧天霸看着甄丧,一反常态的冷静。
甄丧看得出他的内心并不如表现出来的这般冷静,甚至很有可能已经生了恨意,但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也不能退缩,于是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了萧天霸的耳边,说道:“我给你的,够你用一辈子了,你还不满足吗?”
萧天霸全身一僵,下意识的想要抱住甄丧,但后者比他更快的退了一步。
“你想要什么?”甄丧冷声道,“财富、权势、地位、名誉,还有我,如果只能选一样,你想要什么?”
“我……不能都要吗?”萧天霸看着甄丧,神情有些受伤,他不明白甄丧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些,他明明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此刻问出来,就好像在告诉他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他能要的。
其中也包括甄丧他自己。
甄丧摇摇头,坚定的说道:“你只能选一样。”
“……”
“你会选我吗?”
“……”
“你不会。”甄丧转身,往办公椅那边走,“之前的你也许会,但现在的你不会。”
萧天霸看着甄丧重新坐回去,看着他将桌上的调查报告撕碎扔进垃圾桶,他感觉自己的心好像也被撕碎扔了进去,一阵一阵的疼。
甄丧扔完碎纸,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文件袋,扔向萧天霸,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但眼里没有半分笑意,他说道:“只不过给了你一点点甜头,你就得意忘形成这样,可真是出息呢,哮天。”
萧天霸抓紧了扔在自己身上的文件袋,有些焦急的打开,只看了最上面一张纸上的第一行字,他的脸色就变了,再往下看,上面罗列的每一条和自己息息相关的文字都像是罪状,不等他看完,他就知道甄丧已经给自己定罪了。
萧天霸将资料塞回文件袋,出奇平静地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他不信这些东西是一个月时间就能够全部消化的,从甄丧看到这些之后没有找自己来看,他并不是全然不知的,所以,甄丧应该是骗了他。
“很早,比你想象的要早,但没有这么详细。”甄丧说着,看了萧天霸一眼,神情有些紧张。
“是莱恩吧?”如果有谁可以接近自己并做到不会被他察觉异样,萧天霸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莱恩·摩尔——他的泰拳教练,教过甄丧,同时也是甄丧抽选的人。
“有哪里写的不对吗?我给你辩解的机会。”甄丧往后靠了靠,双手在萧天霸看不见的地方紧紧交握着。
“没有。”
事到如今,辩解还有用吗?
没有用。
什么不喜欢搞背后调查那一套,什么喜欢当面谈,看似给予信任的背后,原来全是谎言。
甄丧什么都知道,只是装着不知道,他想要自己为他所用,第一步就是要博取自己的信任。或许,连他喜欢自己都是骗人,他这么厉害的人,怎么会看不出自己其实喜欢他呢?
骗子,原来他真的是个骗子,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从一开始就骗了他。
“没事的话,就回去吧。”
“洛玖月车祸的证据你真的不需要吗?”
“我有。”
萧天霸听到这句后自嘲的笑了笑,说道:“丧哥神通广大,我确实不如你。”
“你还有成长的空间,不要急。”
“但总有一天……”萧天霸的眼神变得有些凶狠,但语气还是那么的平静,“我会让你后悔今天这么对我的。”
甄丧笑着回道:“等你不喜欢我了再说。”
像是受到了什么侮辱,萧天霸一拳打在办公桌上,然后转身就走。
甄丧看着桌上凹下去的一小块,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已经是萧天霸砸的第三个坑了。
宋文宇像是掐着点来的,萧天霸前脚刚离开,他后脚就进了办公室。
“怎么回事?动静这么大?”宋文宇一眼就看到了办公桌上的坑,不禁皱眉,“就算是将计就计,故意制造不和,也不至于闹成这样吧?”
“比我想象的要好,至少没把桌子整个砸了。”甄丧无奈道。
“为什么不把实情告诉他?”
“就像他不肯把凌慈的事告诉我一样,我也有我的顾虑。四儿为了帮我查玖月出车祸的真相,已经惊动了喻家,今年又赶上喻老爷子大选,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如果出了岔子,别说邵敏,连我们都得跟着遭殃。”
“你……原来是想把他摘出去?”宋文宇有些惊讶。
“我知道他在做什么,其实他单枪匹马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给我们节省了不少时间,在拉拢凌慈的同时又避免了我和凌慈有正面接触,照理我确实只要将计就计就可以了。但是……”甄丧顿了顿,微微皱了皱眉。
“但是什么?”
“我怕他太过投入会失了分寸,而我又不能出手阻拦,因为这样不仅会打草惊蛇,还会将他置于险境,所以我只能提前叫你回来。”
“没事,反正这两年我收集的东西也够邵敏吃些苦头的了。”宋文宇一脸的无所谓,“倒是你,真的想好了吗?以他的性格,你在这种时候把他摘出去,他是会记一辈子的,就算以后你把实情告诉他,也不一定能完全消除,这很有可能会成为你们之间一道永远无法弥补的裂缝,你真的想好了吗?”
“如果我说……”甄丧抬起头看着宋文宇,眼神异常的坚定,“于公,于私,我和他之间都需要有这么一次裂缝呢?”
“你……”宋文宇看着他,眼神复杂。
“只有把不完美的东西彻底打碎了,它才有可能重塑成为完美的。”甄丧淡淡地笑着,“当然,也有可能它会彻底成为破烂,但不试试,谁知道结果呢。”
宋文宇摇头,他不太能理解甄丧的意思,只是觉得说出这么一番话的人有一点点疯狂,就好像,这个人曾经做过这样的事,所以此刻才能轻飘飘的说出这么残忍的话来。
他在赌。
赌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了,我累了。”甄丧挥了挥手,神情确有一些疲累。
“我来是想问,拿到证据了吗?”宋文宇如例行公事般问道。
甄丧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说道:“没有。”
宋文宇点点头,没再打扰他,转身离开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