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丧是S市有名的富商,但要说他具体是经营什么的,却没有一个人说的上来。早年靠炒股,赚了一大笔钱后就开始搞各种投资,说来也邪门,只要是他看上的项目,就没有不赚钱的,久而久之,就得到了“商圈锦鲤”的名号。
如今世界各地,大大小小,只要有甄丧出手过的地方就都是他的经济来源,曾经有专职人员估过价,就算甄丧每天在家躺着,年底光靠分红,他就能净赚一百个亿。更过分的是,甄丧的赚钱技巧完全是靠心情和直觉来的,别人根本无从复制。
就这么个有钱的主,谁能想到,所谓的家,竟是酒店。
当然,甄丧就算住酒店,住的也是普通民众享受不来的公寓式豪华套间。
酒店位于“仙客来”西侧,名曰“仙客居”,四面环湖,仅一座长桥可通往。建筑外观仿中式古塔,共30层,塔尖用了仰天展翅的鹤做造型,与会所其他建筑相比,是名副其实的鹤立鸡群。
“仙客居”是会所最大的收入来源,一来建筑造型抢眼,二来就是贵。
“暴发户的通病,不选好的,只选贵的。”宋文宇率先走进电梯,等身后的萧天霸也进来后,直接按了“30”的按钮,等电梯门缓缓关上后,他继续说道,“在这里住一晚,是外面同等规格酒店的五倍,最上十层是十倍,就这么个天价,也还是有冤大头愿意出一个亿,只为睡一晚顶层。”
萧天霸看着上跳的数字,一言不发,像是放弃了思考似的,眼神有些空洞。
“但是,他们没有想到,有一个比他们更大的冤大头常年霸占着顶层,多少亿都不为所动。”
叮——
电梯门缓缓打开,宋文宇走出电梯门,指着走廊尽头一扇大门,说道:“这个冤大头就是我们的老板,也是这个会所真正的老板。”
萧天霸走出电梯门,全身都充斥着“跟我没关系”的气场,像个灵魂似的撇下宋文宇飘向那扇大门。
这一晚,宋文宇带着萧天霸逛遍了整个商场,别说萧天霸会累到脚步虚浮,就连宋文宇也是头疼得要命,因为萧天霸根本没有喜好,问他喜欢什么都是无所谓,结果就是被宋文宇反复推进试衣间,一件件的试,总算是买齐了甄丧交待的所有东西,并且保证不会被挑剔。
“不过这件事没多少人知道,包括酒店的员工也只知道他们的老板是个财大气粗的贵客,你不要说漏嘴了。”宋文宇追上他,这才把关键的问题交代了一下。
萧天霸点点头,继续走。
介于萧天霸一晚上根本没说过多少话,宋文宇对这个生活助理的保密功夫还是挺放心的。
两人走至大门口,萧天霸看着门口俩保镖,突然回头问:“我睡哪?”
宋文宇敲了敲门,说道:“这儿。”
萧天霸皱了皱眉,听见门里有人说了一声“请进”。
宋文宇推开门,走进去,看见甄丧正将这一晚上他们买的东西一件件拆验,不禁无奈问道:“可还满意?”
这些东西是在萧天霸办入住手续时就提前被宋文宇安排送过来的,到这会,甄丧已经检查了七七八八,大部分都挺满意的,小部分不太欣赏的也就作了罢。
“直男的眼光偶尔也还是可以依赖的。”甄丧手里拿着一件T恤往自己身上比划。
“毕竟不是第一次,熟能生巧。”宋文宇不咸不淡的回道。
萧天霸在一旁听着,没有露出任何表情。
甄丧看了他一眼,将T恤往边上一放,对宋文宇说道:“行了,这儿没什么事了,回吧。”
宋文宇也不客气,点了点头,转身就出了门。
萧天霸回头看了一眼,等大门被关上,才收回视线,继续保持刚才眼观鼻的姿势站着。
“累了?”甄丧的脚步停在距离萧天霸一米开外,看着他凌乱的刘海下难掩疲惫的那张脸,不禁笑了笑。
说累是轻的,那表情分明是生无可恋。
生无可恋的萧天霸勉为其难的撑着最后一丝精神气说道:“抱歉,来不及理发了,宇哥说明天会再安排的。”
似乎是真的把甄丧当成老板了,和白天相比,语气谦恭了不少。
甄丧知道这只是人在不清醒时下意识的自我保护机制,通俗点来说就是有求于人。
“我……能睡了吗?”
甄丧了然一笑,指了指洗浴间:“洗澡的话,那儿是洗浴间。”
“那我睡哪儿?”
“三间卧室,你爱睡哪间就哪间。”
“那你呢?”
甄丧抬头戳了戳天花板。
萧天霸不明所以地跟着抬头,只听“咔”的一声,天花板上突然出现了一米等宽的正方形窟窿,随之一架铁梯从上面缓缓放下。
“欢迎参观。”说着,甄丧一脚踏上了梯子。
萧天霸看着甄丧半个身体隐没在了天花板深处,这才犹豫着跟了上去。
“这是我睡觉的地方,漂亮吧?”
萧天霸的头刚探出一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停下了脚步。
房间的墙壁都换成了玻璃,包括头顶的天花板也是用玻璃制成的,人站在其中,仿佛置身于半空,仰头可见天,触手可摘星。
甄丧向其中一面玻璃走近,玻璃上倒映着的脸慢慢融进了夜色中,模模糊糊的看不清表情,倒是那双眼眸亮的很,他对着外面一大片夜景,说道:“一个亿睡一晚,你觉得值不值?”
萧天霸走至他身后一米处,始终没再上前,他眼中的灯火辉煌和甄丧孤单的背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不明白,到了甄丧这种衣食无忧,连睡觉的地方都如此别致的高度,怎么还会给人落寞寂寥的感觉?
是有苦衷,还是无病呻吟?
甄丧转过身来的时候,萧天霸那道怀疑的目光还来不及收回去,同那双带着星芒的眸子撞了个正着,他慌乱的低头,却想到白天那句“这才是你原本的模样”,又觉得现在这样未免太怂,便抬头,强硬的看了回去。
这一眼几乎和“瞪”没什么区别。
甄丧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萧天霸了,但见他的精神恢复了不少,便也不去计较,兀自交代一些睡前规矩后,就把萧天霸赶回了下面。
萧天霸看着铁梯被收起,天花板又变成了完好无缺的样子,不禁更觉得甄丧这个人前看似光鲜亮丽的人,实则真的非常孤独寂寞。
明明身处同一个空间,偏要将自己包裹在一个人的世界,在这个人的身上,究竟藏有什么样的秘密呢?
萧天霸无意探究,只是在睡前略略这么一想,当沉沉的睡意如洪水一般向他袭来之时,便将其抛之脑后了。
一夜过去。
萧天霸睡醒睁眼,立刻被一股强光刺得又闭了眼。
昨晚睡得太急,忘记拉窗帘了。
适应光线后,萧天霸立刻翻身下床,他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但他却忘记了时间。
看外面太阳的高度,应该是快中午了。
萧天霸感到一阵烦躁,第一天上班就出现这样的失误,并非他所愿,奈何他身上没有任何可以表明时间的工具,包括这间卧室。起初他以为生物钟会让自己在天刚亮的时候就醒来,但他低估了床的舒适度,以及连日来的疲惫不堪。
在卧室配备的卫生间洗漱完毕之后,萧天霸拉开房门,他已经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却在看清外面客厅正专心致志啃着鸡腿的甄丧后愣了一下。
甄丧听闻声响后抬头,对着萧天霸笑了笑,然后放下鸡腿,拿纸巾擦了擦嘴,问道:“昨晚睡的好吗?”
太好了,所以起晚了……像这样的托词,萧天霸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于是他老老实实的低头认错:“对不起,以后我会准时的。”
“没关系,如果我出门的话一定会不惜一切手段把你叫醒的,但是现在……”甄丧顿了顿,重新拿起刚才咬过的鸡腿,“我没什么需要你做的,如果你觉得困的话,可以再去睡一会儿。”
萧天霸始终低着头,虽然看不到甄丧的表情,却能够听出他话里的诚恳和善意,这让他有些不太舒服。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的雇主。就算这个雇主真的是一个体贴下属的人,可他自称是恶犬饲养员,以恶制恶才应该是他的手段,不是吗?
“如果你非要做点什么的话,就坐下来陪我吃个早午饭吧。”甄丧又说道。
萧天霸照着指令坐到桌前,一份豪华便当就推到了他的面前。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多要了一些配菜,爱吃的就吃,不爱吃的就扔……或者给我也行。”甄丧说这句的时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便当盒里的炸鸡腿,意思十分明确。
看着便当盒里一大半从没吃过的菜,萧天霸犹豫了。
“不喜欢吃饭?吃面也行,或者日料?披萨?放心,这里什么都有,只要你开口。”
“……”萧天霸犹豫着拿起筷子,就近夹了一块红烧肉,送入口中。
好吃!
萧天霸的胃口一下子就被打开了,三下五除二的吃光了便当里所有的饭和菜,包括甄丧肖想了很久的炸鸡腿。
甄丧笑眯眯的看着,直到萧天霸放下筷子,他才开口道:“你还真是不挑食啊。”
萧天霸看着空空如也的便当盒,心中有些懊恼,下意识的说了声:“抱歉。”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甄丧站起身,“能吃是福,何况你还不挑食,以后吃东西我还能省点心。”
“我……”萧天霸隐隐觉得哪里不对,作为雇主,不是应该更关心下属的工作吗?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我要的是初见时张牙舞爪的恶犬,而不是现在拔了牙病狗。”甄丧突然提高的音量,语气也严厉了几分。
病狗吗?萧天霸在心里嘲笑一声,从前他不靠人,只靠自己,当然可以张牙舞爪,现在拿钱看人脸色办事,可不就像是一只拔了牙的病狗吗?
“抱歉。”
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道歉,甄丧看了萧天霸好几眼,最终摇着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