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丧虽然说话不正经，但办事效率挺高的，说找教练，当天就叫宋文宇去安排了。
仙客来私人会所的办公室里，甄丧像往常一样躺在摇椅上午休打盹，萧天霸坐在办公桌前用电脑查了一些学习资料，约莫一个半小时候后，宋文宇带着一叠资料进来了。
萧天霸皱了皱眉，起身想去叫甄丧。
“不用。”宋文宇径自走到办公桌前，用气音阻止了他，“这些都是教练的资料，你看看有没有中意的，挑一个。”
萧天霸接过那叠资料，粗略地翻了一下，有十多个，每一个都有明确的擅长、性格、喜好，连社交圈都有备注，十分详尽，细得不像是找教练，倒像是在查户口。萧天霸不禁抬头看向宋文宇，要说办事效率，这位才是有真本事的人，才半天功夫就整理好了教练人选，也难怪进老板的办公室连门都可以不敲。
宋文宇不为所动，任凭萧天霸打量着自己。
“就他吧。”萧天霸随意地抽出一张纸说道。
宋文宇瞥了一眼这张纸上的人名，说：“为了你好，我友情提醒，做选择之前还是希望你能够慎重考虑一下。”
萧天霸不以为然，说：“你以为我有选择？还是说你对你自己的选择没有信心？”
火药味十足的一句话，宋文宇眯着眼睛不禁想自己是哪里得罪了他，明明前两天还是一副虚心求教的样子。
事实上，得罪萧天霸的是甄丧，宋文宇只是被迁怒的对象。
“反正我无论选谁，最终决定用不用的人不还是他吗？”萧天霸隔空戳了戳还在打盹的甄丧，十分的不客气，“毕竟是他出钱。”
宋文宇这下算是听出来了，原来是金主爸爸的错。
不过，第一个敢当着自己的面怼金主爸爸的，萧天霸倒是头一个。明明没有嚣张的资格，偏要装出跋扈的姿态。这狗脾气，倒还真有点像当年的自己。
宋文宇笑了笑。
在萧天霸眼里，宋文宇这个笑相当于是嘲笑，嘲笑自己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没错，他就是虚张声势。再狠，再凶，也掩盖不了自己为了钱卖给别人当狗的事实，如果他真的有骨气，那天把人揍了一顿之后就不会再追着要那三万块钱了。他要钱，他就是想要那笔钱，他还想要更多的钱，所以最后才会主动找上甄丧。
从他把自己卖给甄丧那天起，他就没有资格再作选择了，因为他只有一个选择——甄丧的选择，就是他的选择。
昨天甄丧说的没错，他就是舒心日子过久了，忘了那个把自尊摔在烂泥里之后像狗一样爬去找主人的萧天霸了。
现在，主人提出了他的要求——
我只养恶犬，不养废物。
和宋文宇比起来，自己可不就是个废物。
嫉妒。
这是萧天霸第一次对一个人产生这样的心理，他不懂如何去排解，便只能用语言去发泄。但发泄之后，却也只是越发看清自己是个废物的事实。
甄丧是对的，他得去上学。
宋文宇走后没多久，甄丧醒了，他起身伸了个懒腰，看到萧天霸直挺挺的坐在沙发上，似乎是有话要说。
“有事？”甄丧坐到办公桌前，看了一眼桌上的一叠资料。
萧天霸走过去，说道：“我去上学。”
不同于昨天的剑拔弩张，萧天霸此时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有诚意了。
“这个你昨天不就已经决定了吗？”
“昨天不算，你让我今天回复的。”
“行吧。”甄丧摆摆手，随手翻了翻那叠资料，问，“教练挑好了吗？”
“我都仔细看过了，为什么都是外教？”
“英语不好？”
“书面还行，口语差一些。”
甄丧点点头，说道：“没关系，等你去了M国，有的是机会练习口语。”
萧天霸一愣：“M国？”
“我昨天不是说了吗？我会以交换生的身份安排你去咏翎。”甄丧在“交换生”三个字上着重了语气，“交换生是什么意思你懂吧？”
“懂。”萧天霸回道，但心中仍是不解。
“2年。”甄丧伸出两根手指，“我限你在2年内拿到交换生的资格，然后我会安排你去咏翎，这是我要求你做的第一件事。你去M国的这段期间内，工资我照发，不含学费，我会帮你在M国安排好住处，所以住宿费也不用你出，相当于每个月你能拿到3万的零花，但同时，这两年内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管你，宋秘书会每个月跟你联系一次，记住，是单线联系，哪怕你死在M国，你也不能联系我们，当然，国内任何人你都不能主动联系，能做到吗？”
甄丧一口气讲完了本应该昨天就谈好的所有事，这个时候，他也不管萧天霸能不能接受这样的安排，毕竟，这不是选择题，而是指令。
这是萧天霸第一次在甄丧身上感受到老板的气场，虽然他的语调一惯懒散，也从不曾居高临下的作出任何示意，但偏偏就是让人感受到了他话语中的毋庸置疑。
“如果没有拿到交换生的资格，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甄丧嘴角上翘，笑弯了一双眼，“我说过的，我只养恶犬，不养废物，你觉得你是废物吗？”
萧天霸捏紧了拳头，佯装镇定地起身，弯腰，说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哪怕是做狗，他也得是最好的那只。
“但愿如此。”
萧天霸知道他不相信自己，但现阶段也无法去证明什么，他只能重复地说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好吧。”
甄丧如同哄孩子的语气激怒了萧天霸，哪怕被说是废物都没有此刻来得生气，如果说甄丧是因为觉得自己太没用而要送他去上学，那至少还能证明自己对他来说还有价值，既然有价值，哪怕是利用呢，他为什么不肯正视一下自己的价值？
萧天霸认为，甄丧此举其实是彻头彻尾的不信任，这让他十分生气。
是你先招我的，为什么不能给我同宋秘书一样的信任？
甄丧看着萧天霸明明气得要命却还拼命压抑的模样，眸中的笑意更浓了。
是在嘲笑我的不自量力吗？
萧天霸将甄丧此刻的表情解读为了嘲笑，终是咽不下这口气，一掌拍在办公桌上，他指着甄丧说道：“你给我等着！”
甄丧瞥了一眼桌上凹下去的一个手掌印，不为所动地从资料中挑出一张，放到萧天霸的眼前。
萧天霸低头一看，正是自己看过资料后最想要的那个外教。
“泰拳，适合你。”
莱恩·摩尔，这是所有外教中唯一一个擅长泰拳的人。
像是被人窥破了什么，萧天霸的心脏瞬间跳漏了一拍。
***
一个星期后，萧天霸只身前往M国。
这是他第一次坐飞机，偌大的机场，也没有人给他送机，行李箱里的所有东西都是甄丧叫宋文宇给他准备好的，就连走时穿的那身行头也是甄丧特意给他重新买的，腕上的名表是甄丧另外又送的，口袋里躺着俩手机，一个是甄丧之前给的，另一个也是甄丧另外准备的，是唯一可以让宋文宇联系到自己的工具，就连飞机上的头等舱，也是甄丧安排的。
可以说，除了萧天霸这个人是他自己的，他现在的所有，全部都是甄丧的。
包括以后入学的学校，和入住的房子。
但幸好，成绩将会是他自己的。
如果连这也做不到，他就连狗都不是。
起飞的那一刻，萧天霸的心情异常平静，甚至还在想，等他赚到了属于自己的钱，也要带父亲来坐一回头等舱。
飞机冲上云霄，在头顶发出轰鸣，渐行渐远。
甄丧拍拍栏杆，仍旧望着天空，对一旁的宋文宇说道：“再给我找个助理吧。”
“这次又想找什么样的？”
说来有些可惜，和萧天霸相处也有了一个月了，却是连人的一个笑容都没见过，甄丧不禁忿忿不平起来，说道：“好看的，会笑的，别一天到晚像是我欠了他钱似的，要让他知道，我才是他的金主爸爸，他必须得笑。”
宋文宇看了他一眼，眼神颇有点嫌弃。
“怎么？很难吗？”
“倒也不难，就是觉得……”宋文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想了想才说道，“怪怪的。”
“哪儿怪了？”
“想对付咏翎，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你是想问‘想用他，何必赶这么远’吧？”
宋文宇抬头看向甄丧，眼里有些惊讶。
甄丧不以为意，唇角微微上扬，说道：“你也老大不小的，有没有考虑过换个工作？”
“你这是又受什么刺激了？赶了一个不够，还要赶第二个？”宋文宇皱眉，为甄丧的转移话题，也为甄丧说的这个新话题。
“邵家小姐新官上任，缺个有经验、会来事儿的，你觉得呢？”
宋文宇不答。
“我倒觉得不错，经理的职位比秘书高，虽然薪水怎么加也不会比我给你的多，但工作稳定，时间自由，闲来无事还能谈个恋爱，运气好说不定就结婚了，比在我这儿每天忙成狗也不知道忙些什么要强。”
“我这条狗命，不也是你给的。”宋文宇淡淡地说道。
“你不会真的甘心只当一条被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狗吧？”甄丧看着他，神情一如既往的散漫，眼神却透着笃定。
宋文宇暗叹一口气：“一个问题，是你想这么做，还是她要求的？”
那双桃花眼突然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晕染了似的，隔着一层让人看不透的云雾。甄丧直直地注视着宋文宇，什么也不说。
“好，我明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