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美人犯错(下)

萧天霸的表情,难看得很。
耳边碎裂的声音让所有练习生们都倒抽了一口气,屏气凝神地看着这一幕。
甄丧看了看自己的手,右手整个虎口都红了,不出意外,可能还会起泡,毕竟滚烫的茶水几乎都倾泻在了那个地方。
萧天霸居高临下地看着甄丧虎口的烫伤处,突然握住他的右手手腕,往上一提,朝门口大步走去。
没有人敢拦,因为谁都可以从萧天霸的脸上看到“愤怒”两个大字。
但还是有人出声了——甄丧近乎被萧天霸拖着在走,在毫无老板威严可言的情况下,仍旧笑着回头给一群受惊了的练习生们送了个安慰:“没事,美人犯错,那不叫犯错。”
“那叫什么?”萧天霸沉声道。
“就叫没人犯错啊。”甄丧回头,也十分大方的给予了这位愤怒人士一个安抚的笑容。
什么时候了,你还玩谐音梗?
萧天霸微微瞪大的双眼,眼神除了一丝不敢置信,还有愈发难掩的愤怒。
烫伤处越来越红了,甄丧却毫不介意地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朝练习生们挥了挥,说:“你们回去继续练吧,没事的。”然后就被萧天霸用更快的速度拖离了休息室。
烫伤的手在萧天霸的钳制下足足冲了二十多分钟的冷水,甄丧坐在水池旁,另一只手搁在水池边,撑着头,差一点就睡着了。
平时这个时间,他会打个盹,然后吃午饭,吃饱再打个盹,运气好的话,能睡到下班。
萧天霸关掉水龙头,强行把眼睛已经眯上了的甄丧从凳子上扯起来,然后回到休息室,拿起早已让人准备好的烫伤药和纱布。
甄丧靠着沙发,斜眼看着低头为自己上药的萧天霸。他的动作很轻,一改之前的粗鲁行径,沾着药膏的棉签一圈一圈地在烫伤处打转,虎口一片清凉。
“差不多得了。”甄丧直起身体,想要收回手,手腕处却一重。
像之前一样,萧天霸依旧钳制着他的手,瞪着他,一副不容拒绝的态度。
“行行行,你继续。”甄丧继续靠回了沙发上,依然斜着眼睛看萧天霸。
对于美人,甄丧向来有无限的耐心,哪怕被烫了手,他心疼的也是那位犯了错以后不知所措的美人,这么一来,美人犯错当然就变成了没人犯错。而萧天霸,虽然不能用美来形容这个男人,但他的长相确实有着让人移不开眼的劲儿,不是那种光彩夺目的英俊,而是像午夜盛开在幽暗古堡的黑色蔷薇,带着满身的刺,从见到的第一眼,一下就扎在了他的眼中。
这种“帅逼”的美,甄丧也是认可的。
既然如此,他对这个男人应该也有着无限的耐心,可是现在,看着专心为自己上药的萧天霸,甄丧只觉得异常烦躁,那是一种说不出口的情绪,很早前,早到萧天霸还没出国前,也有过那么一两次。
萧天霸上完药以后又给这只手做了包扎,熟稔的仿佛并不是第一次做这些。
天天打架,他不熟练谁熟练?
甄丧看了一眼被包扎的很齐整的纱布和完全不影响日常动作的右手,淡淡了夸了一句:“挺好。”
“伤得不算重,但最好还是请医生看一下,这几天尽量别沾水,记得换药。”萧天霸起身,同样没什么表情地将剩下的药膏和纱布一起塞进了他手里。
“好。”甄丧应了一声,将这两样东西放到了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萧天霸从甄丧的态度中感觉到他一定不会照做,说不定会因为纱布太难看而回去就扯了,于是说道:“洛一月前两天说想吃火锅,又嫌两个人太冷清,想叫你一起,我看要不就今天吧,反正你也闲着。”
“闲着”两个字似乎被萧天霸加重了一些,甄丧讪笑着点了点头。
就这样,两个人似乎都忘记了是瞒着洛一月出来的,买完火锅食材回去后,洛一月见他俩在一起,闹了好半天,说甄丧偏心,骂萧天霸不讲兄弟情谊,直到他将第一块曲奇饼干放进嘴里,才难得地沉默不语了好半天。
萧天霸从头到尾都懒得理他,一头扎进厨房为晚上的火锅做准备。做到一半的时候,客厅里又传来洛一月咋咋呼呼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又开始心疼甄丧的伤。甄丧虽然还是没有对自己为什么会和萧天霸一起回来这件事作任何解释,但他保证了这个月会在这边住下。
洛一月这才停止了吵闹。
萧天霸靠在水池边抽烟,听着外面没了声响,这才掐灭烟头,慢条斯理地继续洗菜。
没过多久,洛一月进来了,泡了一杯茶,临走的时候,突然丢下一句:“你是故意的吧?”
萧天霸洗着菜,没有理会。
故意什么?
故意让洛一月看到甄丧的伤,好指着他把甄丧留下来监督换药?
还是,故意把甄丧带回来这件事本身?
萧天霸的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无论哪个,就当他是故意的吧。
吃完火锅,甄丧理所当然地留下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熟门熟路地去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就传来了洗浴的声音。
都不用准备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具,一看就不是第一次留宿。
甄丧洗完澡,擦着头发走出房间,见着客厅里同样洗完澡,浑身还冒着肥皂清香的萧天霸,脚步顿了一下。
萧天霸穿着深蓝色的棉质睡衣,不知是否是因为热,最上的两颗扣子没有扣上。睡衣的领口本来就大,又少扣了两颗扣子,胸口处麦色的肌肤几乎露出了一大半。他的头发还未全干,后撩着,刘海随意地散开,有些凌乱,却也架不住那张帅气的脸,反而多了一份潇洒和性感。
茶几上摆着药膏和纱布,甄丧扫了一眼就明白了。
“我正想出来擦药呢。”其实并不是。
萧天霸看得出甄丧是往厨房那儿去的,但他没有拆穿,只是轻轻拍了拍沙发。
甄丧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伸出手,连自己都不忍直视。单手根本不方便洗澡,所以该湿的地方还是会湿,觉得包着纱布洗澡不会湿得太严重什么的,全都是错觉。
萧天霸看了一眼湿透了的纱布,并没有多说什么,利索地拆掉纱布,又拿了棉签一点一点地将烫伤处的水分吸掉,觉得差不多了,才开始擦药。
甄丧坐在那儿,之前在休息室的那股烦躁感又出现了。
自从有了钱,他很少再有受伤的机会,连个头疼脑热的机会也很少,大多也就是小擦伤,或者像今天这样的小烫伤,要是宋文宇在,只会送上一句“活该”,再严重点,就直接送他去医院,交给专业人士处理。
反正他也不缺那点诊费。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甄丧也是这么想的。
那萧天霸是怎么想的?
“我小时候做饭,不是煤气,就那种灶头,生火的时候胳膊被火撩了一下,我爸就这么给我上的药,他说,这样不会留疤。”萧天霸平静的说道,像是猜到了甄丧的想法。
甄丧瞄了一眼萧天霸的露出的两只胳膊,果然没在上面发现任何烫伤的痕迹,于是问道:“那时候你几岁?”
萧天霸想了想:“4岁,被火撩那一下特疼,我一直都记着。”
“4岁……”甄丧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又重复了一遍,“4岁……”
4岁那年,萧天霸已经要自己做饭了,而他,被自己的母亲遗弃了。
萧天霸感觉到了甄丧突如其来的低气压,只是他闭着眼睛,他无法从他的脸上看出什么来。
之后,两人没再说话。
萧天霸包扎好才开口叫了他一声:“丧哥……”
甄丧慢慢的睁开眼,将所有情绪压下,笑着问道:“怎么了?”
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动,萧天霸知道这个笑并不是出自他真心。
“有你在,看来这伤很快就会好了。”甄丧抬手,看了看手上那一圈纱布。
“睡觉尽量避开它,别压着。”萧天霸说道。
“好。”
“……”
“……”
两人突然陷入了沉默。
几秒后,甄丧将挂在脖子上的毛巾盖在了头上,起身准备去做刚才被打断的事情。
“喝牛奶吗?”萧天霸先一步走在了他的前面。
甄丧“嗯”了一声。
“你回房吧,我送过来。”
“不必了,你包扎得很好,这点小事,我可以自己做。”
由于甄丧拒绝的太明显,萧天霸忍不住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哪里惹这位金主爸爸不高兴了。但他还是径直走向厨房,从冰箱里取出牛奶,说道:“晚上不要喝冰的,我帮你热一下。”
已经站在厨房门口的甄丧,恍惚间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两年前。
虽然只有短短一个月的相处时间,这个他亲手带回来的,原以为是个刺头的恶犬,在生活琐事上却意外地是个细心的人。
不。
他不愿意别人为自己做什么,恶犬偏要反其道而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个刺头。
以往还有所顾虑,如今却是越发毫无顾忌,据说我才是金主爸爸吧?爸爸的话是不是应该听一听?扣你工资哦!
萧天霸热完牛奶,见甄丧还坐在客厅玩手机,毛巾依旧盖在他的头上,看不见任何表情。萧天霸自动理解为他的金主爸爸可能还不想睡,于是把牛奶杯放到他面前后,说道:“我回房了,晚安。”
甄丧看着他上楼的身影,收起手机,瞥了一眼杯子里冒着热气的牛奶,“啧”了一声。
狗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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