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件影响很大,又很突然,洛一月第一时间给甄丧发了条信息,说自己最近在学校不太好过,经常被人找茬,还发现有人在跟踪他,总之就是不堪其扰,无法安心学习,想请假。
甄丧一开始并没有答应,等舆论彻底发酵后才有了安排,于是洛一月就从咏翎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股东们又一次傻眼,竟开始怀疑洛一月才是萧天霸背后的那个人,否则他为什么要逃走?
这一点,蒋睿昊也透露给萧天霸和贺慈了。
“你这个表弟危机意识还挺强的,知道自己留在学校更麻烦,倒不如出去躲几天,一来可以保全自己,二来还能让人觉得你俩关系没这么好,大难临头各自飞,所以想要从他身上套到什么消息都是白搭,这要不是你或者你那个金主爸爸出的主意,只能说明他很有眼力,也很聪明,你要小心哦~”
萧天霸一脸“我早就知道”的表情看着贺慈,不过他并不觉得请假的主意是甄丧提出来的,因为他如果真的想要洛一月完全置身事外的话,当初不要将人安排进咏翎岂不是一劳永逸?虽然甄丧说过洛一月并不在他们的计划中,但难保他不在甄丧的另一个计划里,这才是符合甄丧思维的事情。
但如果说这是洛一月自己想到要出去躲几天的,萧天霸又觉得不尽然。
洛一月确实有眼力,也有点小聪明,但几乎都花在了甄丧的身上。萧天霸不认为一直以来都在努力讨好甄丧的洛一月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逃跑,以他那种咋咋呼呼有点作的性格,应该借此机会针对自己做点什么才对。但完全没有,在明知道这次事件确实是自己冲动行事而惹下的麻烦后,冷静的不可思议,甚至都没有向甄丧挑拨离间,叫人十分怀疑他的背后是否另有人在教唆。
萧天霸第一时间怀疑上了蒋睿昊,但想到洛一月对他的态度,不像是会听他话的样子,瞬间又觉得不太可能。
那还有谁?
“对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金主爸爸除了帮你善后,就没想要找你谈谈?要是我,你莫名其妙捅了这么大个篓子,别说给你擦屁股了,不把你揍到生活不能自理我就不叫贺慈。”
萧天霸瞟了他一眼,说道:“所以你是贺慈。”
“嗯?几个意思?”
萧天霸没有理会他。
当舆论的热度稍退,学校对群体打架的所有参与者作出了处罚,却没有像以前那样明确公示。
因为没法公示。
咏翎的股东们为了留下他确实是煞费苦心,在了解到至今都无人知道打架的原因后,十分干脆地把责任全部推到了费旻这个倒霉蛋的身上。这不,人还没出院,退学通知书倒是先一步丢在了他的病床上。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费旻接受了这样的处理结果,没吵,也没闹,平静得不可思议。
然后就是贺慈,那么多双眼睛看到他将费旻打了个半死,这便成了为萧天霸减责的证据,于是贺慈成了第二责任人,但是由于贺老爷子出面作担保,他只被记了一次大过并回家反省一周。
萧天霸,这个一手制造了如今这种混乱局面的罪魁祸首,前有贺慈为他顶风,后有费旻替他背锅,股东们见这个故事里还少一个受害人,便顺势按在了他的头上。最后,萧天霸仅被口头警告了一下。
至于左良,即使他在这次事件中暴露了身份,但他确实很聪明,全程没有直接参与动手,并且被保护得很好,所以他全身而退了。
一切都和萧天霸预测的一模一样。
很早就体会过顶替入学的苦头的萧天霸知道,咏翎惯用的伎俩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无。揍费旻是计划之外,揍了之后,他也就破罐子破摔了,他就是想看看看咏翎那伙人为自己绞尽脑汁头疼的模样,看看他们这次要怎么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在这帮渣滓的眼里,顶替入学不过就是小事,那打群架应该也是小事吧?
让他们从这些他们所认为的“小事”上尝到失败的滋味——这种强烈的报复的念头从他进咏翎开始就占满了整个脑子,还一度把甄丧布置的任务给挤走了。他计划着做这么一件轰动全校的事情,赌的就是咏翎一定会竭尽全力留下自己。
只有当恨意全部释放的时候,他才能真正地感觉到愉悦和满足,就像以前面对那些欺负自己的人一样。
坏小孩、疯子、疯狗……从小到大,他一直都是听着这样的声音走过来的,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得越多,他就越习惯去压抑自己。
比起报恩,他更喜欢报复——明明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会止不住地这么想。
可惜啊,贺慈这个傻逼搞不清楚状况非要来掺和一脚,把锅接了过去,白白给人当了回垫脚石,竟让他们如此轻松地就过关了。
不过,随着舆论不断发酵,哪怕和咏翎交好的几家媒体利用被退了学又拿了学校好处的学生大做文章,他们也没能将舆论快速扭转。
看着挂在热搜上久久沉不下去的“顶替入学”四个字,萧天霸还是得到了报复的快感,这种感觉不仅可以抵消先前处理结果的不满,还可以抵消当年自己的入学名额被顶替后他在网络上遍寻不到相关消息的遗憾。
说起来,那会儿由于太过气愤,把甄丧办公桌上的鼠标都捏坏了,虽然甄丧并没有说什么——或许他并未发现那个小裂口,反正当时也还能用。
想到甄丧,萧天霸让自己从愉悦的状态中冷静下来,就像贺慈说的,他冲动之下捅的篓子,甄丧不仅帮他收拾了,还收拾得十分妥帖,这一点相当奇怪,就好像所有事都在甄丧的掌控中,任凭萧天霸怎么翻也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直至今日,甄丧都没有找过萧天霸,就连那条试探着发出去的一条写着“对不起”的短信,甄丧都没有回。
虽然甄丧一直如此,但只有这一次,萧天霸异常忐忑,在被晾了十多天后,他终于开始仔细回顾和甄丧的每一次的谈话,试图寻找问题所在。
——想法不错,挺有个人英雄主义作风的,积极、英勇……以及冒进,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吗?
——做人不要这么暴躁,一口气也吃不成个胖子,慢慢来,我不急。
——遇到他了?
——是我疏忽了,忘记告诉你,当年我好像跟他说过,以后遇着你得装失忆,否则……
——照顾好自己,别受伤,我不缺那点钱。
在烤肉店的那晚,甄丧其实一直都在表示对自己这个计划的不赞成,甚至还故意提到了刘样的儿子,他似乎已经看出了什么,但他说得实在太委婉了,委婉到让人误以为……总之,那晚的萧天霸并没有听出话外之音。
他早已经看出他迫不及待想咬人的样子了。
他在用刘样一家提醒他:你想要的,我都会给。
而当他在为自己的计划沾沾自喜的时候,他也已经为他的“后果”做好了准备。
甄丧太知道萧天霸想要怎样的回击,如同天神一般,萧天霸想要什么,他就能给什么。这样的人,其实他此刻只需要再稍稍地勾勾手指,萧天霸就很有可能会像当初被三万块钱打倒一样,心甘情愿地走过去。
但是,甄丧并没有这么做。
他放弃了一个最适合笼络人心的机会,这对擅长饲养“恶犬”的“饲养员”来说,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想清楚这点,萧天霸如同被人泼了一盆冰水,他彻底冷静了。
一个月后,有关咏翎的几条热搜几乎已经找不到了,占据热搜榜第一的又变成了新晋流量小生喻竹笙,是公司给他发了澄清声明。
萧天霸看着这封声明,又想到了开学那天。
——我敢打赌,这照片上的人就是喻竹笙和甄丧!对了,现在还有人不知道商圈锦鲤甄丧的吗?我听说,他自个儿就是靠陪男人睡觉发家的,后来睡他的这些人去哪儿了?你们看看如今的邵老爷子就知道了。啧,什么商圈锦鲤,不过是个婊……
当时萧天霸捏着拳头想的是:臭不可闻的东西,只配ICU。
***
甄丧最近忙得连午后打盹的时间都没有,一个是因为公司的摇钱树被对家给整了,还把自己扯了进去,而另一个就更别提了,原本挺看好的一个得力助手,结果脑子不太好,给他捅了个大篓子。
两个人,两件事,都是同一时间发生的。
甄丧快气死了,指着叶添的鼻子骂:“四儿这同性恋的谣言是怎么传出来的?就他这种坚持把死亡芭比粉当女性最爱,采访时对着感冒的记者说‘多喝热水’,跟不小心摔他跟前的小姑娘说‘自己摔得跤要自己站起来’的钢铁直男,别说同性恋了,是个人都爱不起来……”
“我……我有这么差?”在一旁听训的喻竹笙指着自己,满脸的不可思议。
自从被甄丧一纸合同签到弱水后,能歌善舞又会演戏的他俨然成为了弱水的力捧对象,叶添在甄丧的授意下不遗余力地为他保驾护航,让他在很短的时间内迅速蹿红。喻竹笙打心底以为甄丧是看重自己的,哪怕他的颜值并没有达到甄丧的要求,但是没想到……
原来颜值不合老板心意真的是个大问题!老板现在看他哪哪都不好了嘤嘤嘤——哦,老板说过了,直男不能嘤嘤嘤。
喻竹笙迅速收起了委屈巴巴的表情,眼珠子围着叶添和甄丧滴溜溜地转。
“丧哥,过了,过了。”叶添连忙打圆场,甄丧不怕喻竹笙,他可是怕的很。这小子是现在弱水唯一拿得出手的,要是被骂跑了,这让他好不容易从喻竹笙身上赚到的那一点儿事业感上哪再去找啊!毕竟之前甄丧交给他的所有生意都是不断在亏本的,他每天的事业就仿佛只有如何向甄丧讨钱,虽然甄丧不会责怪且出手阔绰,但这真的很打击他那颗对事业抱有热诚的心啊!
所以,就算得罪甄丧,他也不能得罪喻竹笙!
甄丧缓了缓情绪,转头对他的摇钱树说道:“你业务能力不差,就是情商低。”
只见新晋流量小生喻竹笙拍着胸口说道:“哦,那就好,情商低就低吧,我不怕。”
甄丧:“……”
喻竹笙的演技很好,他在签人之前完全没发现这货不仅是个嘤嘤怪,还是个憨憨,但他仍然不后悔签下喻竹笙,因为他可是个宝贝,用娱乐圈的话来讲就是宝藏男孩,各种意义上的。
叶添见甄丧对喻竹笙还是很看重的样子,不禁喜笑颜开,说道:“丧哥,您骂完了吗?没骂完,您接着骂,骂完了我就带他出去了,后面还有一个通告要跑,越是风头浪尖的,我们越不能落人口舌,是吧?”说完,他立刻拉起坐着的喻竹笙,分明是不想给甄丧继续骂的机会。
虽然喻竹笙没长在老板的审美上,但确确实实地长在了叶添的审美上了,他就喜欢走事业线的有志青年,而喻竹笙有能力也有决心,平时多多护着、捧着,等到摇钱树开花结果的那一天,就是他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时候了。
叶添很清楚,这是甄丧给他的机会,省得总是被人挤兑说自己不如宋文宇,虽然他确实不如宋文宇,这一点,连他自己都妥协了。但甄丧并没有这样随大流地去想,他总是很愿意给予别人一个恰到好处的机会,也因此收服了一个又一个嘴上说着不需要但仍然会抓住机会的人。
哪怕被人说一万次自己不如宋文宇,甚至连后来的季和安都比自己强,但是机会来了,叶添仍然想要抓住它。
甄丧,他好像看透了每一个人,他看得到他们,他们就是想要这个机会。
谁能想到,这样的人也不过才28岁。
他的老板还这么年轻,他得经历过什么样的人生才能成为今天这样的人?
没有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