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医院的后门,一位体态臃肿的保姆脚步匆忙地往外跑。初冬的风吹得她睁不开眼,她虚着眼睛,对医院后花园似的装潢视而不见,径直向外走去。
她怀中抱了一只包袱,风吹落包袱的一角时,露出一张婴儿的小脸。那孩子的脸青紫可怖,蜷缩在人怀中竟毫无人息,叫人看不出是死物还是活物。
又一阵冷风吹来,灌进保姆的衣领里,冻得她牙关打颤。她一低头,见婴儿的脸露了出来,紧张地四下望了望,趁无人发现时赶忙将他的脸盖上了。
“真晦气。”那保姆小声嘀咕。
后门外早有一个男人守候,男人好像只等保姆来似的,见了她便喜笑颜开。还不等他寒暄的话说出口,保姆便将怀中的包袱硬塞进他怀里,好像怀中抱的不是孩子,而是一只烫手山芋。
男人接过包袱,手伸进布沿下探了探,脸色一变,“活的?”
“有什么分别?”保姆面色冷淡。
男人有些为难地说:“可电话里说孩子已经死了。处理活婴和处理死婴可不是一回事。”
“早产了三个多月,医生都说救了也不一定救回来,这个天扔出去哪还活得了?”保姆压低声音凑近说,“不说死了能带出来交给你?这可是犯法!你千万把事情办周密了,这节骨眼上,先生……”
她吞了口唾沫,谨慎地瞟了眼周围,才继续说:“先生的事不能出任何纰漏。你手脚麻利点,许诺你的一样都不会少。”
“这你放心。”男人戴上帽子,把那只不知死活的包袱放在自行车前筐里。他裹了一身破旧的大衣,自行车的车把上挂了两把韭花一条鱼,以这身行头招摇过市,看不出与其他遛早市的大爷有任何区别。
骑自行车远离了那奢华医院的后门,男人才低下头,神色复杂地看了包袱一眼。不知该说这娃子幸运还是不幸,含着金汤匙生在权力顶端的家庭,可若不是因为生在那样的家庭,也不至于刚落地就被生父抛弃。
“可既然你爹都不在乎你的死活,对我来说,你也只是一笔交易罢了。”男人为自己开罪似的喃喃自语,一阵寒风灌来,呛得他闭上了嘴,只管把自行车蹬得更起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