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三年前的车祸

应鸣的病还没痊愈,整日精力不济,早上起床时一般都很困难。
可迷迷糊糊感觉到身边的应鸿嘉正在换衣服,一副准备出门的架势,应鸣便骤然惊醒,勉力支起上半身看着他。
“你……你要出门啊?”应鸣问。
应鸿嘉一边穿裤子一边回答他,“嗯,早上有点事要办。昨天晚上买了面包,豆浆也还剩一点,你将就将就,中午我会回来做饭的。”
“没关系,你安心做你的事,就别担心我了。”应鸣踌躇着问,“大概几点回来啊?”
“打听这么清楚干嘛?”应鸿嘉微微眯眼,“想工作?”
应鸣连连摆手,“我可没这么说。”
应鸿嘉忍俊不禁,主动把笔记本电脑和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方便应鸣拿。
“好啦,给你。”
应鸣眼前一亮,“这是……”
“我又不是妈,你紧张什么?”应鸿嘉笑道,“想工作就大大方方说呗,但你得跟我保证,每半小时就要休息一次。”
“哎!好,好。”应鸣喜上眉梢,眉眼都灵动起来了。
“我会随时回来,抽查你有没有做到。一定要按照你保证的做,好不好?”应鸿嘉想了想,临走前冲到应鸣的床头,忍不住捧着他的额发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在家少走动,力气不够的话就在家具上撑一下。水我已经倒在保温杯里了,就在你的床头,不用下床也能喝。”
应鸣被亲懵了,嗯嗯啊啊地应下来。
“我先走了。”应鸿嘉在门口晃了晃他的手机,“有事就打电话啊!”
老栅栏门吱吱呀呀地关上,应鸣看着应鸿嘉背影远去的方向有些出神。
记忆中只比自己高一点点的小男孩,如今已经高出他半个头了。曾今沙哑的“鸭子叫”也被时光打磨得低沉而富有磁性,成了真正的成熟男性的嗓音。
“时间过得这么快啊……”
应鸣有些畏寒地缩了缩,闭上眼等晨起的这一阵头痛过去。
一直被他护在身后的小孩,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勇敢地冲到前面,开始为他遮风挡雨了。应鸣有些欣慰,不过……
他伸手摸摸额头,费解地想:他刚刚亲我是什么意思?难道现在的小孩都是用这种方式表达问候的吗?
楼下,一辆黑色的厢式房车横在应鸿嘉出门的必经之路上,应鸿嘉犹豫地看了几眼,不敢上前。
车厢突然打开了,里面的人戴着墨镜,向应鸿嘉颔首道:“应小先生,请上车吧。”
应鸿嘉硬着头皮上了车,还不待他坐稳,房车便发动了。车内除了他,只剩给他开门的那位墨镜哥,应鸿嘉用余光上下打量着他,西装墨镜,身材挺拔健壮,看起来像是上流社会人家常配备的那种保镖。
“我们这是去哪?”应鸿嘉问,“我应该有知情的权利吧?”
那人答非所问,“您没必要知道这些,待你和万先生商谈结束,会有车将您送回住处。”
看样子是不准备让他知道了。应鸿嘉全身的肌肉都紧绷起来,警惕着各种意外的发生。
车厢的窗户在他这一侧,除非刻意地跪在坐垫上回头看,否则应鸿嘉连车窗的一点缝隙都看不到。应鸿嘉想通过行车的速度搭配左右转向的次数来判断自己大致的方向,然而车身行进平稳,根本感受不到马力是多少。
厢体密封又隔音,安静得出奇。保镖大哥也像个雕塑似的,除了刚开始的那句话,再也没有出过多余的声音。
应鸿嘉紧张地等待着,仿若一只正被人往屠宰场拖的羔羊。
好在这样的煎熬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车子便停了下来。
车门从外面打开,另一位与保镖大哥衣着一致的人迎上来,“应小先生,请跟我来。”
应鸿嘉心想自己大概判断错了,这不是谁家的保镖,或许是万先生手下员工的工作服。
他下了车,将周围的环境好好打量了一番。这里显然已经不在城区,面前的楼房高大得已经不能被称之为楼房了,而像某种城堡一般。周围种了各种植物花卉,遥遥可见园丁穿梭其中辛勤劳作。
“应先生。”那人见他没跟上来,出言提醒,“这边请。”
从后门进入“城堡”,左右拐了几个弯便到了楼梯间。顺着楼梯一路向下走,不知走了几层,才看见一条长长的走道。
地下也并不显得多么逼仄阴冷,装潢一如地上的楼层,大厅的顶上挂了一盏巨大的水晶吊灯,墙壁刷白挂了许多画,整个氛围典雅又不失肃穆。
路过两个房间,引路的人才为他推开门,而自己并不往里进,“应小先生,万先生就在里面等着你,请吧。”
应鸿嘉深吸一口气,不失警觉地向里走去。
房间很大,经过窄窄的引道便进入了一间会议室,会议室的墙上挂了一块白板,上面投影着一组幻灯片,翻过来闪过去,内容全是应鸣和他的资料。
“应鸿嘉。”
会议桌前的高档皮椅缓缓转过来,上面坐着一位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眼角和面庞地细纹让他看起来并不年轻,但乌黑浓密的发和紧致的身材又使他精神矍铄。看着他时,应鸿嘉隐隐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应鸿嘉本能地紧绷起来。
万先生笑了笑,“你看起来很紧张?坐下吧,看样子你并不知道我是谁。”
他的眼眸像草原上驰骋多年的雄狮,哪怕笑起来也是不怒自威的。应鸿嘉不敢违逆,只能先坐下来。
“不过也不奇怪。作为南安市的公民,你们当然会更关注南安市的市长,而不是崇南区的区统。”
应鸿嘉瞳孔骤缩。高中三年他闭关训练,看新闻的机会很少,对区统仅有寥寥数眼的印象。记忆中那模糊的、意气风发的、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的身影与眼前的男人逐渐重合,应鸿嘉惊道:
“你是万岢?”
万岢赞许又玩味地点点头,“不错,比我预想中的聪明。资料里说你几乎是封闭训练了三年,看样子你并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这证明资料上说得也不完全准确。”
“不过,对你来说,我也不仅是区统万岢。”万岢屈指敲了敲桌面,示意他低头。
“在你面前有几样东西,你可以先看看最上面的那一份。”
最上面的是一本像书一样厚的硬皮本。应鸿嘉翻开,扉页上赫然写着——1104面包车重大过失车祸案件事故认定书。
万岢似乎对他表现出的屈辱和陌生有些不满,提醒道:“你可能没见过这个。三年前,你的哥哥亲手在这上面签了字,承认了你父母的所有过失。”
拇指厚的认定书里,一行行一页页全是父母“罪证”的证据。所有证据清晰而全面,每一张照片都是一枚钉子,把他父母钉在无可申辩的罪状上。
看着应鸿嘉的沉默,万岢的嘴角不经意染上一丝笑意。
一直看到应鸣潦草的落款,应鸿嘉早已不寒而栗。他抬起头,强抑着声音的颤抖,问:“你怎么会有这个?”
万岢早有预料,游刃有余地一挑眉,“事故认定书一式三份,分别留存于事故双方和安防局。”
“当初我父母撞的人……是你?”应鸿嘉倒吸一口凉气。
万岢脸上的笑意冷了下去,“要是车上坐的人是我,说不定今天你就没法和我坐在这谈话了。”
“三年前,我的女儿刚上初三,那天她从学校放学,司机接她来会场找我。”
“在来的半路,一辆面包车突然变道超速,迎面与我女儿乘坐的那辆车相撞。”
“驾驶室整个变形,司机受了重伤,身上多处骨折。我女儿被压在座椅下面,若非她身形小巧,利用了三角结构的空隙保护自己,很可能在那一夜,我就要失去我的宝贝女儿了。”
万岢怒目圆瞪,语气越说越激烈,“而这一切,都拜你的父母所赐!”
应鸿嘉把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梗着脖子反击,“可他们已经死了。就算他们真的有罪,到死也该还清了吧?”
“你说得对。”万岢的神情放松下来,“你的父母也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了代价,更何况,我并没有真的因为那场车祸失去我的女儿。”
“所以今天找你来,并不是想为当年的事再迁怒你一次。”万岢看了一眼他面前的那堆文件,“现在你可以看看第二份。”
第二份文件装在一只牛皮纸袋里,应鸿嘉拆开它,里面装着一份合同。
“这是你哥哥当年签的欠款合同。”万岢比出一个“五”,“共计五百五十万,你的哥哥需要以还贷款的方式还清。除此之外当年他抵债用的房产——也就是你父母留给你们的唯一遗产,房产证和钥匙也在这份文件袋中。”
万岢笑了笑,“这是我今天的筹码之一。如果我们达成合作,欠款合同和房产就是你的。你和你的哥哥可以马上回到你们的老房子里,并且五百五十万债务一笔勾销。”
见应鸿嘉眼神松动,万岢脸上的笑意更浓,“应小先生,现在有兴趣了解一下合作的事了吗?”
作者有话说
    小狗进了狮子窝了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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