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队的情况陷入僵局，悄悄的老板表示理解，他也从来没见过沈随和丰泽闹这么久的脾气。林榆私下里终于还是问了几句，两人都只劝他认真学习，陈舟更是少有回应。
张北睿这一阵子极其安分，考完试后简直一心钻在书里。反而是许致稍稍有些心不在焉。
唯一和从前没有丝毫变化的就是林榆自己。
从考试结束后他和祝承的关系就步入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祝承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满或是生气，他甚至还和往常一样跟林榆一起吃饭，借着林榆抄作业的时候给他讲题。但态度又是刚刚好能让林榆感觉出来的冷淡——如果这时候祝承提出邀请林榆去他家，林榆一定会拒绝的冷淡。
期中考试的成绩很快就出来了。林榆考了年级三百二十名，比入学考进步了一百多名，获得了来自全班的赞赏和鼓励，除了祝承。
祝承考了年级第一，成绩非常的“一中”。这倒没有叫人非常意外，毕竟祝承平时看起来就非常刻苦，除了被不着调的同桌带跑了不上自习以外，实在是理应拿第一的。
夏知晦来一班找过他一次，嘲笑一般地对他说：“我以为你会特意考得低调一点。”
祝承回答：“你说得对，这些小事不会影响他们的态度。”
“那你这么认真干嘛？”
“但它可以影响我妈的心情。”
夏知晦愣了半天神，岔开话题：“你们班上次那个小学霸呢？”
“许致？你找他有事吗？他就坐在我前面四排……”
两人一同望去，许致的座位上空空荡荡。
“……刚刚还在的。”
夏知晦意味不明笑了一声：“跑得挺快。”
祝承犹豫两秒，提醒道：“他挺怕你的。”
夏知晦标准不屑：“怕我的人多了。”
完全没有领会精神的他扬长而去，躲在工具间的许致这才悄悄探出一个头来，松了口气。
祝承见夏知晦走远，才朝许致走过去，几句话后，两人又一起去了楼道僻静处。
“你知道分班具体是按什么标准来的吗？”
他真正算得上好好接触过的同学里，大概也就只有许致看起来会比较熟悉学校的规则了。
许致果然不负所望，如此这般详细解释了一番。
最后他拿出抄记了林榆成绩的纸条，两人合计讨论之下，得出一个结论：除非林榆期末考年级前十，否则无论选文选理，都没多大可能性进实验班。
许致不太明白：“林榆不太讲究这个吧，也不必……”
他说不下去，因为对方的脸色一瞬间难看到极点。两人回教室时，许致还在偷瞄那张手抄的成绩单，他觉得祝承反应有些怪异的大，这成绩虽然放一班不够看，离祝承本人也差远了，但已经是林榆进步过后的证明了！他横看竖看，每一门的成绩都不知道甩二十班某爱打架人士几条街呢！
但祝承自己都不知道怒从何来。
晚一林榆没有出现在教室。祝承在座位上等了十分钟，愤而离席。
林榆不上课无外乎就两个地方，下午的课没请假，晚自习才没来那只能是在艺术楼。
和清晨不同，晚上的艺术楼灯火通明，学生来来往往，互相交流并不多，只有少数见到祝承跑得飞快，才好奇地多看两眼。
终于有人认出了祝承，乐颠颠跑过来打招呼。是远远见过一次的周继非。
“你是来找林哥的吧？”他伸手指着楼上，“他在三楼。”
三楼？之前都是在二楼。
周继非看出他的疑问，悄声说道：“老师在给他上课。”
周继非带着他往三楼走，人明显少了下来。
“三楼其实是老师休息的地方，所以除了像林榆现在这样被喊上来上课的，也很少有人上来了。”
祝承脚步一顿。
“不过我们没什么关系，你本来就不是艺术生，上来找林榆的，老师就算要追究也不会怪你。”
祝承没有问“那你呢”。
他看到了几米外的窗户里，靠门边坐着的老师应该是杨淮之，看不到正脸，但姿态认真。他的对面，林榆正在认真打鼓，一张侧脸紧紧绷着，比平时任何时候看过去都要棱角分明。
祝承从小就漂亮，男生女相，面部线条都是精致又柔和的，他面无表情时，只显得清冷疏离，却没有半点攻击性。为此夏知晦曾经讥讽他，说老天给他一张韬光养晦的脸，他偏偏凭本事弄得所有人都忌惮他。
但林榆则是完完全全按照“少年”的木板来长的。青春、阳光、活力、勇敢、自由，少年应该有什么，他脸上就写满了什么。他吊儿郎当时也显得生动可爱，认真起来更不输坚定和自信。
祝承一瞬间消了气。
他想，我想到了我要什么，但他如果实在不愿意给，倒也不是不可以退而求其次。
比如生日，最后得了一首《生日快乐歌》，他也是可以很高兴的。
林榆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何况他从来都没有许诺过什么。
林榆出来时，周继非已经先走了，剩下祝承在走廊外静静坐着。他吃了一惊，问道：“你等了多久？”
祝承摇头，没有回答。
下了楼，他才轻轻问道：“你对分班是怎么打算的？”
“当然是进音美班啊。”林榆脱口答道。
“你不是没有能力进实验班，音美班会拖你的后腿。”祝承垂死挣扎。
林榆笑：“你怎么和杨老师说得一模一样。”
他似乎回忆了一下过去的对话，解释道：“总的来说，就是我不想逼自己去追求一个太高太完美的东西，那对我来说没什么价值。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上音乐学院，那实在没有必要绕着弯去实验班，考一个比所有艺术生都高的分数听起来很厉害，但没有意义，我不在乎这个……你明白吧？”
他侧头望向祝承，企图从他这里得到肯定。他这番话在杨淮之面前并没有讨到好，“过来人”一个劲摇头说他天真幼稚，但实在拗不过十几岁小孩卯着劲要去撞南墙的势头，最后还是放弃了劝说，让他顺其自然。
“也许你进实验班会让你拥有更多选择。”
林榆点头：“杨老师也这么说，他还说无论是不是有帮助，至少在以后升学或者留学的时候，成绩都不会成为短板，但老实说我并没有想那么远，说得咸鱼一点，以后的麻烦有以后的我去解决，我现在种一个瓜就能满足，但非要说我以后可能吃不饱所以要种满一亩地，就有些无聊了，其不说我以后是不是胃口会更大想要八亩地，我连享受现在也做不到了。所以啊，以后想吃以后再去种得了。”
祝承见完全劝不动他，想到了完全另一个方面：“那……你的目的里，都不考虑朋友的？”
问出一个“朋友”已经到极限了，祝承自己都唾弃自己的幼稚。在别人谈论梦想的时候质问“你怎么不顾我”简直像个三岁熊孩子，什么都不懂。
但林榆明显怔住了：“你怎么会……这么问？只是分班而已，就算是考大学，那也不会断了交情。”
祝承讪笑：“也是。”
林榆想得深了一些，他小心问道：“祝承你是不是……没什么朋友啊？”
祝承：“……”
真的要变成幼稚小朋友和知心大哥哥的对话了。
他没办法，只能顺着林榆的意思点头。
林榆便抬手拍拍他的肩：“没事的，以后你就知道了，朋友距离再远也是朋友，兄弟今天闹翻了明天还能接着做兄弟。你选了朋友，就要对他们有信心。”
祝承觉得好笑，林榆一个把自己的朋友全都放在格子里半点不越界的人，哪来的底气和他说要对朋友有信心？真要和他拉开了距离，说不定还来不及让距离产生美，林榆自己就忘记了这段情——友情的情。
林榆突然又拍了拍他的肩，怪叫道：“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不知道，没有量。”
“这不科学！我们都是在食堂吃的饭吧？”林榆边说边走到他面前，想要和他贴得更近一些，挺直了背拿手去量两人身高的差距。
太近了。
他们本身其实差得不远，林榆从正面站近了凑过来，呼吸都直接打在祝承口鼻上。祝承面色一变，不着痕迹后退了一步，错开了眼：“可能你在长别的地方。”
林榆大惊失色：“难道我胖了？”
“不是，你头发长得很快。”
林榆放下心来，手在胸口拍了拍，说道：“我也觉得我头发长得有点快，还想着不如就让它一直留长好了。留到——Roger Taylor那么长，应该差不多了吧。”
祝承的表情一言难尽：“在那之前你可能会先被教导主任抓过去剃成光头。”
林榆捧着肚子笑个不停：“那不是正好，还省得我去一趟理发店，主任真贴心，知道我光头也帅气。”
祝承伸出两只手，抱球一般抱住了林榆的头。
林榆：？？？
“这……这是干什么？”
“感受一下。”祝承放下了手说道，“确实很圆，剃光不会难看。”
他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想和他坐在一起上完高中，再去同样的大学，想把他装起来，想把他偷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