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走了之后陆樾清抱着衣服窜进了卧房,站在穿衣镜前展开那件披风。
“咦,这披风……”陆樾清觉得披风有些奇怪,左看右看,而后向身上一披。
陆樾清低头看着合身的披风呆住。
“他……”他是为自己新做了一件衣服吗?
仔细打量了领口和衣摆的绣花,这些好似是多出来的,叶焕羽原本的披风上没有这些。
对镜转了几圈,陆樾清还是解下了衣服,将其放到箱笼最底下,用其他衣服盖住这突兀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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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七,太后寝宫。
兄妹俩进了宫才知道这日是宫中“洗福禄”日。
两人跟着内侍来到了太后宫中,太后身体不适,进宫的众人只在殿外磕头向太后请安。
请过安,在一旁的公主便过来扯住陆樾清的胳膊,“陆姐姐你可算是来了。”
说完拉着陆樾清就走,陆樾清连忙拉上哥哥一同。
走到左右无人处,公主满怀气愤地和陆樾清抱怨道:“陆姐姐可知你今日为何进宫?”
“不是公主请我来吃糖瓜吗?”陆樾清说着莞尔一笑。
公主却连忙摆手否认道:“不是的!吃糖瓜只是我说着玩的……”
陆樾清道:“哦,那是怎么回事儿?”
公主扯着衣角说:“今日原本是宫中过腊月二十七,要洗福禄除晦气。母后身体不好,皇后嫂嫂有孕在身,她们都不大理事,这差事就交到我身上了。可是母后却说要把赵凌儿接进宫来,与我一同操办相应事宜,我自然是不愿,便说要请陆姐姐来帮我。嫂嫂听了又说让李家妹妹也来……于是就这么拉拉扯扯,叫了一堆人进宫。”
陆樾清和陆樾柏都不知还有此隐情,心中暗道复杂,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出来。
陆樾清道:“反正我还是进宫来了,能见到公主我就很开心了。”
小公主欢喜地两只手握住陆樾清的手道:“陆姐姐真是如此想的吗?我见到陆姐姐也是极为开心的!陆姐姐也不要叫我公主了,像皇帝哥哥一样叫我小六吧!”
陆樾清连忙拒绝,“这样不妥的。”
陆樾柏在一旁见公主如此说,正色道:“公主乃是皇家血脉,我们怎么能直呼公主名讳呢。”
陆樾清拉了一下哥哥袖口,继而担心地看着公主,她生怕哥哥惹了公主生气。公主本就是孩子心性,哄着来怎么都可以,但若是呛着来,公主定会发作。
但看了公主几眼,却发现她竟没出口反驳哥哥,只是嘟着嘴道:“不行就算了……”
公主见着陆樾柏浑身规规矩矩的样子,似是有些怕他一般。她总觉得陆樾柏身上有种让人不敢冒犯的感觉。小公主想了想,心道:对,没错!陆姐姐的哥哥就像是书上的孔夫子一样,说话做事温文尔雅,但规矩一丝一毫都不会坏。
小公主本就怕读书,这下再看向陆樾柏,只觉得他仿佛是从书中走出来的夫子一样,心中有些慎得慌。撇下陆樾柏,拉着陆樾清向外跑。
“陆姐姐去我宫里吧,我们不与他们一道。”公主说的是那些去洗福禄的人们。
陆樾清问:“那洗福禄的事怎么办呢?你不是还要主理这些事吗。”
公主无所谓地说道:“赵凌儿愿意管就让她去管,而且还有那么多嬷嬷盯着,不会出乱子的。”
公主心意已决,陆樾清只能任由公主带着自己离开。
两人出了太后寝宫,见到一群人围在一起,公主好奇便和陆樾清一同过去瞧。
“你们干什么呢?”公主问道。
围着的一群人散开,叶焕羽看着来人回话道:“回公主,没什么,只不过在一块儿说话罢了。”
公主看到人群中有她讨厌的赵凌儿,觉得无趣便要离开了。
临走前却被一句话留住,“诶?叶将军这香囊上是什么,看着像是一轮明月?”
公主循声看过去,叶焕羽腰间靛青色的香囊上果然绣着个圆圆的图形。
赵凌儿在一旁讥讽道:“明月我倒是没看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颗鸡蛋呢。”
这话一出,陆樾清脸色顿时铁青。心中暗道:如此不会说话之人,就该把她的嘴堵住!怪不得公主如此厌烦赵凌儿!真是烦人。
叶焕羽脸色也很难看。
“诶,这轮明月倒是和公主香囊上的玉兔颇为般配啊!”一旁有人惊奇地发现。
这话一出陆樾清的脑子中嗡的一声,身子一晃。
什么?般配?陆樾清僵硬地扭过头看着公主身上的香囊,那只粉嫩的兔子此时无比刺眼。
公主却盯着叶焕羽的香囊奇怪道:“陆姐姐,他的香囊是不是你……”
公主的话没说完就被陆樾清捂住了嘴,若是让旁人知道那个香囊是自己做的那可就麻烦了。幸好她捂得及时,旁人没听出什么来。
这明珠被旁人说成了月亮,叶焕羽本就有些不满,而且这又是陆樾清送他的,竟被旁人与公主扯上了关系,他此时大大的不悦。
声音压低道:“我香囊上是明珠,不是什么月亮!况且与公主有何干系,你们莫要乱说!”说完板起了脸,一股凶煞之气散发出来。
开玩笑的众人匆匆四散开来。
陆樾清松开公主,低声说道:“我们也走吧。”
她心中不知为何开心得很,大概是没想到叶焕羽不仅把香囊戴在了身上,还认出自己绣的是夜明珠。这样的话,陆樾清觉得即使旁人误会那也没什么的。
公主和陆樾清离开,叶焕羽刚要拦住两人,陆樾柏就出现在他身后,喊道:“叶将军。”
叶焕羽回头,目光有些欣喜道:“陆兄,多日未见,近来可好?”
“近来,有些不好。”陆樾柏说。
“哦?”叶焕羽挑挑眉,“陆兄怎么了?”
陆樾柏伸手做出请的手势,两人向花园处走去,站在一棵树下陆樾柏双手背在身后道:“不说我了,听闻最近叶将军和清儿走得很近。”
叶焕羽道:“是啊,毕竟我与清儿姑娘在白长村就认识了。清儿姑娘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与她亲近些也是理所应当。”
陆樾柏双手紧紧攥住,一字一句的重复叶焕羽的话:“理,所,应,当。”身为兄长,这话他听起来格外刺耳。
叶焕羽上阵杀敌多年,锻炼出一身敏锐的感知力,此刻的他感觉到陆樾柏有危险。
虽然不知自己哪里惹到他了,但还是机警的转换话题道:“是啊,清儿姑娘救了我性命,我心生感激;我的亲人都早早去了只剩下姑母,我见到清儿就感觉多了个妹妹一样,我与她亲近可不就是理所应当。”
陆樾柏紧握双手微微松开,“说起来还是叶将军对我陆家恩情更重,叶将军日后不必再把清儿一时的施以援手说得如此沉重。”
叶焕羽觉得危险的气味已经消失,伸手在陆樾柏肩膀一拍,豪迈地说:“陆兄说的是,日后陆兄也不必叫我叶将军了,唤我名字就好!”
叶焕羽说完又拉着陆樾柏说起最近的书读得如何,讨教起学问来了。
陆樾柏便与他在这树下站着,说了半天。
陆樾清从公主寝殿出来时看到这两人站在树下这一幕,竟然有些错不开眼珠。
陆樾柏身穿月白色衣衫,叶焕羽身穿玄色官服。两人皆是身材高挑,但陆樾柏气场温和敦厚有礼,而叶焕羽即使身穿官服也显得英姿飒爽。
两人在一起,气质迥乎不同,引人注目。本想要喊哥哥一同出宫离去的陆樾清站在原地没出声,她不想破坏这幅画面。
“好啊,此二人翩翩少年,一文一武,风姿绝代,我大墉朝可谓是才俊辈出!”
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陆樾清回身看向来人,说话那人一身金色蟒袍,即使陆樾清没看清过皇帝的模样,也知晓,刚才说话之人就是当今陛下了。
陆樾柏和叶焕羽忙走上前来,三人叩拜行礼。
想到刚才皇帝就站在自己身后,陆樾清有些后怕,小心翼翼地行礼后安静的站在一旁,心中回想着刚才皇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皇帝摆手让几人起身,而后指着陆樾柏问道:“你就是陆老丞相的孙儿?”
“回陛下,是的,臣名叫陆樾柏。”
皇帝点点头满意地说:“好啊,不愧是陆家长孙。朕特准你参加明年春闱,望你不负朕所期许,得以高中,将来也好为国效力。”
陆樾柏恭敬地行礼道:“陛下恩典臣无以为报,自当全力以赴。”
叶焕羽也赞同地说:“陛下放心,陆兄来日定能高中。陆兄这些时日闭门读书颇有成效,刚才与陆兄谈论起学问,觉得陆兄又精进了不少呢。”
皇帝笑道:“好啊,我说怎么找不到你,你竟在这躲闲。还想考较人家的学问,我看你是班门弄斧了。”
叶焕羽装作委屈地说:“陛下可不要看不起人,我虽读的书不多,但旁人肚子里有多少墨水,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皇帝看着叶焕羽朗声大笑,脸上写满了不信,惹得陆樾清和内侍宫女在一旁憋笑。
天气严寒,皇帝不宜在外久留,说完这些就走了。
叶焕羽道:“看来洗福禄结束了,咱们也出宫吧。”
“好。”陆樾柏道。
三人就此结伴出宫,叶焕羽和陆樾柏在前面走着,也不知为何陆樾清心中总有几分不是滋味,她悄悄落下跟在二人后面。
思及刚才皇帝的话,她鸡皮疙瘩又起了一身,皇帝如此厚爱,哥哥若是考不好那就是辜负皇恩了。果然,这皇宫还是那个皇宫,像个巨大的凶兽一样,吃人不吐骨头。
长出一口气抬头,看着叶焕羽的背影,他腰间的香囊随着步伐左右摇晃,似乎陆樾清的心也一同左右颠簸个不停。
说起香囊,刚才公主盘问她为何要给叶焕羽绣明珠,她可是死活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