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降落在泉亭机场，梁芜拖着行李箱穿过喧杂人群。此时正是八月底九月初，出了机场的空调房就进了阳光大浴场，是南方“秋老虎”猛烈的时节，但也正好衬托着机场外那些年轻人阳光热情的脸，他刚好撞到了大学开学的时候。
“哎，同学，你是我们学校表演系的吧，我是Z传媒的学姐。”
“不好意思，我是你隔壁Z大的。”梁芜开个玩笑，转身穿过他们往后面走。接他的车刚好停在这个学校迎新队伍的后面，老高的牌子举着他的名字，“戕舌”。
“啊，这么好看的男生竟然报了秃头学校，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梁芜长的很好看，但并不怎么符合社会主流对男性的审美，他琥珀色的瞳仁被配了个精致的双眼皮，加上他最近因为有点吃胖了而鼓出来的两颊上的肉，让他看起来精致但有点女气，是会被人嫉妒地骂娘炮小白脸的类型。但再好看的也脸抵不了他糟糕的审美，他给自己配了个寸头。
“戕舌”名牌下面的那辆黑色加长车型里走出个大热天还穿着衬衫西裤的男人，戕舌翻了个白眼，不热吗？有病病？
“您就是戕舌老师吧！”衬衫西装男快走了几步，向他伸出了握手的邀请。要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竟然会有用握手打招呼的年轻人，他看起来明明才二十多啊。
“我是戕舌，老师谈不上。”梁芜伸出手礼貌性的回握，心里翻着白眼抬头迎接衬衫西裤老干部的目光，但这一眼让他愣住了。老干部既不老，也不油腻，相反那张脸阳光帅气，脱了这身西装皮，他就算混进那群大学生里也看不出违和。他轮廓清晰，可能是因为眼窝比较深，显得眉骨与鼻梁高耸，唇角上扬，一说话看起来热情洋溢，是个天生的笑面，这个长相打篮球的时候能收到很多水吧，梁芜想。
“您客气了，我是听风的林煦，一直非常喜欢您的画，这次能与您合作真是太幸运了。”
原来是老板啊，难怪大热天的天穿成这样，梁芜心里想，我年轻时候也看过几本狗血小说的，总裁都这样，总裁不怕热。
“林总竟然亲自来接我，”梁芜话还没说完，就见林煦快走了几步，拉开了车门，还做了个防止梁芜磕到头的动作，“还给我开车门，受宠若惊啊。”
梁芜一上车就被冷气打了个激灵，难怪总裁穿衬衫西裤也不出汗，开这么低的温度不怕拉肚子吗？
刚上车的林煦敲了敲驾驶座的椅背，“小朱，温度调高点。”
“是。”
“不用不用，没关系。”梁芜惊讶，林煦竟然这么细心。
“没事，”林煦摆了摆手，他有点紧绷，有种追星多年的迷妹见到了偶像那样的诚惶诚恐，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斟酌着开口说，“没见到戕舌老师之前，我一直看您的画想您是怎样一个人，忽然见到，感觉……”
“感觉什么？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吗？”
“是不太一样，更酷一些。”林煦看着坐在旁边的梁芜，他身体舒展的靠在椅背上，宽大的T恤因为没有风在里面填充，一下就落到了皮肤上，这显得他人很纤细，但看露在外面的手臂就知道，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弱不禁风的艺术家。他皮肤很白，可能是常年室内工作的缘故，一直没机会去晒晒太阳，这倒是符合了林煦的想象，但再往上看就能瞧出来一些违和感，画风那么温暖柔和的人想必一定是长的柔和沉静，梁芜长的女气，却不是温柔那一挂的，硬要说的话，像个海王，而且还偏偏剃了个，寸头？林煦想，这大概就是艺术家？
梁芜没骨头一样靠在椅背上嗤笑了两声，忽然出声说，“你倒是，和我想的一模一样。”随后他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脑袋闭上了眼睛，“我有点晕机，让我睡会，林总。”
“好的好的，小朱，拿条毯子，开稳点。”
汽车在高速上飞驰，梁芜盖着毯子，在背对着林煦的方向睁开眼睛，窗外模糊的景象像时空在回溯，十三年前北方的九月已经秋意浓稠，有个男孩用刀刃刺穿胸膛的代价给了他自由的机会。我以为林煦这个名字会消失在熊熊烈火之中，我以为机缘巧合下遇到的林煦只是同名同姓，我想见你，我畏惧你，但我不甘心，我彳亍了那么久，现在我来找你。
林煦，你告诉我，我为什么会在十三年后穿过烈火焚烧过的废墟，扔掉鲜血浸染的匕首，放弃之后的冗长生命，拿着画笔带着笑地来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