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已经明显的暗了下去,冒着大雨在林间奔波的顾九霄看看天色,决定先去前边的镇子上停一停。
会在荒泽耽搁这么长时间,是他也未曾预料到的。从其中走出来后,就算是意志坚定如顾九霄,也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他虽然并不贪图享乐,却也并不喜欢一天到晚的打坐练气,还要时刻分心注意自己的安全。
不过,他并不打算在镇内留宿。在荒泽耽搁的越久,留给自己去无量山的时间也越短,他还要依约定沿路拜访一下过去的好友和长辈,时间便越发紧促了。
顾九霄自忖没有疲惫到需要休息的地步,只需要去前头镇上喝喝茶,吃点东西,消去这连绵不绝的阵雨所带来的寒气就行了。
等到了客栈门口,顾九霄并没有着急,他捏了个法诀,消去了周身沾染的水汽,才不慌不忙的走了进去。
“客官。”顾九霄刚走进去,便有殷勤的小二上来招呼:“吃点儿还是来打尖儿?”
顾九霄笑着应了,又跟着小二在窗边坐下。此时天色已晚,外头又是大雨瓢泼,店内没有几个人坐着。他慢慢的啜着店小二推荐的暖酒,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原本有些疲惫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
“喂——”正在顾九霄闭目养神的时候,忽然传来了一声猛烈的推门声,然后,他听到一个人极为不满的问道:“你们这儿就是方圆百里最好的客栈?谁是掌柜的?给我滚过来!”
之后,就是一阵急急忙忙的脚步声和数人慌张离开的声音。
“……”顾九霄心想,他为什么要听得出来这个人是谁呢。
“有没有搞错?!”他又听到那个人焦躁而又不安的开口逼问道:“你居然敢说自己不记得了?这么大的两个人,你都记不住吗?”
“……”顾九霄心想,他为什么要猜得出来这个人下一步要做什么呢。
唉。
为了阻止事态继续恶劣下去,顾九霄只能睁开眼睛,他拿起自己的剑,径自走到那个语言恶劣的人面前坐下。
“你他妈……”行渊感到有人在自己身边坐下,原本就满心焦躁的他不由怒气高涨,张口就要骂人。
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人是谁。
那一瞬间,行渊就跟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忽然一声也发不出来了。原本翘着架在桌上的二郎腿也一时失衡,顾九霄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行渊呆滞着一张脸摔倒了在地上。
顾九霄:“……”
他心中又泛起那天看到行渊为了躲避自己不惜滚进草丛里的微妙感。
为什么这人忽然就这么怕我啊?
幸好,摔倒之后,行渊立刻找回来了一点点气势。他愤怒的跳起来,指着顾九霄说道:“你居然跟踪我!”
顾九霄:“……?”
不是,一般来讲都会觉得是偶遇吧?
只是顾九霄心知跟行渊争辩这个实在毫无意义,于是他心平气和的问道:“你又来这里找谁?”
反正肯定不是借宿,就算要住,行渊这种人出行,绝对会选择一路乘坐天河而行,这种小地方的客栈,别说住了,看他都不会多看一眼。
“哼。”行渊拍拍身上的灰,又在顾九霄旁边坐下,扭头说道:“关你屁事。”
顾九霄又叹了口气。
是,行渊的事本身就不关他的事。但是顾九霄更明白,倘若他现在不插手,之后行渊一定会闹出些他不得不去管的事。
有的时候顾九霄也挺奇怪的,为什么有人能做到从头到脚都那么欠打,时时刻刻都准备着惹事生非。
偏偏自己还老撞到他惹是生非……
顾九霄叹气。
现在他看到行渊就头疼。
在顾九霄还没想到该怎么开口时,行渊回头神色严肃的盯着他,问道:“你既然偷偷跟了我这么久,那你知不知道渺渺在哪里?”
“…………”顾九霄问:“渺渺是谁?”
他自己在荒泽转了十几天,难道错过了什么修真界的人都该知道的消息吗?
“是我妹妹。”行渊失望的说,不由抱怨道:“你怎么就知道追着我啊,碰到正事就什么用也没有。”
“…………”其实只是在荒泽迷路了十几天的顾九霄被这天降的大锅砸的无言以对。
“前些天,”行渊却自顾自的开始说了起来,“行修齐派我去接我妹妹行渺渺上山修道,因为只是件小事,我手头里也有些别的事,所以就发了个任务,派了一个执事弟子前去接她。没想到……”行渊愤而一掌将那木桌拍碎了,“那个废物,拿了我的钱,却给我把渺渺弄丢了,还不敢回来见我,自己偷了东西逃跑了!要不是我迟迟没接到消息去查,还不晓得这家伙现在居然都还没回来!”
没回来不代表带着东西逃跑了。更何况,自己妹妹为什么不自己去接?走天河的话,最多一夜就可以到行家主宅所在的孤安,不是比使唤坐不起天河必须赶路的执事弟子去更方便吗?
……而且,他说的这么详细,难道是希望自己帮他去找吗?
顾九霄打从心底里拒绝,他正想开口婉拒,却听到行渊又愤愤然的说道:“那家伙根本不知道渺渺体质的特殊之处,若是落到那种心怀不轨的人手里,就是一个死!我明明付了重金,还敢玩忽职守,若是渺渺出了事,我便将那人的亲朋好友全杀了!”
这很正常。
自己的亲人出了事,自然要找仇家的麻烦,而保护不力的人被迁怒,也是自己活该。
哪怕不是行渊,是朝元剑宗的任何一个人做这种事,都不会有人说他无理取闹。
可顾九霄却沉默了一下,他打从心里知道这是个很可能甩不掉的麻烦,可他还是开口问道:“你最后收到那名执事弟子消息的时候是几日?是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