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霄睁开眼的时候,周身温暖而柔和的灵气让原本就有些精神不振的他简直要再睡过去一次。
可顾九霄也只是迷茫了一瞬间而已。
算算时间已经快过寅时了,若是再不起身,只怕今日的挥剑便做不完了。
顾九霄站起身,空空荡荡的丹田让他有些不适,此时一个浪打过来,顾九霄的身体随着船身晃了一下,在他下意识握住什么东西站稳身体之前,有人已经伸手扶住了他。
“哟,终于醒啦。”行渊挑挑眉毛,把手上的药瓶扔给他,随即松开手,大刀金马的往这船舱中椅子上一坐,翘着二郎腿说道:“醒过来就赶紧吃药,我可没时间多伺候你。”
他换了一身孔雀绿的衣服,黑色内衬,只有袖口处是白色。层叠却又不显累赘的袍服隐蔽处缝着金丝银线,随着行渊的动作而忽明忽暗闪着光。身上的挂饰更是多到让人眼花缭乱。
顾九霄怀疑自己见着了开屏的孔雀。
也亏的行渊长得好,换个人来穿这套衣服,只怕会被这华丽过头的衣饰给压的面目模糊。
“怎么。”行渊见顾九霄不言不语,只盯着自己看,他有些紧张的回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饰,自认没什么问题,于是莫名其妙的说道:“看我做什么,还不快吃药,你难道还指望我喂你吃吗?”
顾九霄:“……”
他的心情变得越发微妙了起来。
顾九霄在考虑该不该告诉行渊一件事。
他之前为了不妨碍行渺渺行动,才主动切断了神魂与身体的联系。可他其实并不是昏了过去,只是放弃对身体的控制而已,周围发生的事他都知道,也随时可以再取回身体。
只是因为行渺渺放弃对自己动手,又宿奇星有前来帮忙,他觉得没有必要在那时强行取回身体损伤元气,才放任自己就这么躺下去。
所以,自己其实从头到尾都很清醒。
所以,他也知道行渊不但匆匆忙忙赶过来的找他,还在以为他昏迷之后疯狂给他灌药,在给他喝了药之后,还小心翼翼的在这里盯了他一夜。
老实讲,对行渊的举动,顾九霄其实是心怀感激的,他甚至想一起身就去向行渊道谢。
……可行渊为什么要跑?
……他为什么在察觉自己伤势恢复后就立刻开溜,还特地换了套衣服,就为了证明自己根本没有留下来过?
……这种事做出来到底有什么意义?!
顾九霄盯着看似不在意实则紧张至极的行渊,内心充满疑惑。
但就跟之前看到行渊连滚带爬的钻草丛一样,顾九霄最后还是宽容的什么也没问。
……因为他总感觉问出来行渊就要因为羞耻过度而投河自尽了。
思及至此,顾九霄干脆的吞下了那个药瓶里的药,诚恳的说道:“多谢。”
“嗯。”行渊强行压下嘴角的笑容,装模作样的说道:“可别误会了,我只是看你可怜而已。”他又啧了一声,这一回语气里是真的有些不爽:“既然你现在一点修为都没有,我就不问你为什么故意隐瞒境界混进门派的事了。”
这话说的好像顾九霄心怀不轨,故意惹事一般。
顾九霄不知道怎么接,只好笑了笑,转而问道:“现在乘船,是要回门派去吗?”
“不,我们去罗浮。”行渊挑了挑眉毛,傲气十足的说道:“本大爷改主意了,我也要出门游历。反正我也缺个打下手的,看在你对我这么衷心的份上,也不是不可以让你跟我一起走。”
顾九霄看着他,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他能做到在三句话之内把别人对他的些许好感败得精光。
也许是他看的时候有些长了,原本托着下巴看着他的行渊忽然脸红了起来,他恶里恶气的说道:“干嘛?你……你别以为帮了我一个小忙我就会同意……同意……唉,反正我不会同意的!”
中间那个词被他含糊的带了过去,连顾九霄也没有听清。
“我不会那么做的。”虽然没听清行渊的话,可不妨碍顾九霄理解他的意思,他好笑的说道:“且不说挟恩图报非君子所为,这次的事,也是你帮了我吧?”
“那你看我干嘛。”行渊嘟囔道:“无缘无故的……不怀好意……”
“嗯。”顾九霄也不好解释自己心中所想,他拉了拉松垮的衣领,干脆直接顺口编了个理由:“我想换套衣服,你——”
顾九霄本想说:‘你在这稍微等我一下’可他一转头,发现行渊已经落荒而逃了。
顾九霄:“……?”
在行修齐驱走了天妖,又抓走了影狐之后,妖巢就整个乱了起来。宿奇星拼着刚刚恢复的身体护着行渺渺与行渊回合,又将渡船和路线一并安排好,在安排好一切后,他才终于放了心,整个人一下子就倒了下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他在妖巢吃了很大一番苦头,又因为担心行渺渺而心力憔悴,之后又费心费力的讲一切准备的井井有条,要不是他是个修仙者,体魄强健非常人可比,早该倒地了。
也幸亏他是修行者,这种程度的劳累,多睡两天就能恢复了。
行渺渺去那边晃了一圈,确定宿奇星不至于半路暴毙之后。就悠哉悠哉的去洗了个澡,然后窝在行渊房间里一边吃着花瓣模样的糕点,一边等着行渊过来。
毕竟她的真面目在暴露了一部分,行渺渺虽然并不担心行渊会看出什么来,但毕竟有备无患,她准备再多编几个谎话,把自己之前的谎装饰的牢固一点。
虽然是过来骗人的,可她却并不紧张,也并不担心。
——毕竟哥哥很好骗。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继续不慌不忙的开始吃起了另一块乳黄色的豆糕。
她没有等很久,很快,行渊就匆匆忙忙的冲了进来。
行渺渺嚼着糕点,正打算跟他打招呼,却见行渊扑在床沿上,恨恨的锤了一下柔软的床铺,怒道:“我——在——干——什——么——啊——!”
行渺渺嚼糕点的速度慢了下来,她看着行渊的脸色,思考着该不该用一下她上辈子偷鸡摸狗时所学的隐匿气息的法子,来瞧瞧行渊到底会说些什么。
可惜她没等到行渊说第二句,就已经被他发现了。
“渺渺啊。”行渊看着她,脸上的沮丧神色消失不见,他有些担心坐在她身边,“怎么忽然来找我?哪里不舒服吗?不习惯坐船?”
行渺渺摇了摇头,虽然她确实讨厌坐船,可她上辈子什么苦都吃过,这一点一点小小的不舒服,还不至于被她不放在心上。
她主要还是过来圆谎的。
行渺渺继续嚼着糕点,在心里打好了腹稿,打算吃完就开始她的表演,却听到行渊语气有些沉重的说道:“你来找我也好,我也有话想要对你说。”
是问她为什么会是个命师吧?也许还要责问为什么一开始要欺骗他。不过没关系,她早就准备好了说辞了。
行渺渺想着,却听行渊说道:“对不起。”
她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