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九霄放下手中的筷子，行渊也顺势起身，又一次跟在顾九霄身后。
他一言不发的样子反倒让顾九霄觉得有点尴尬。
……其实他真的并不在意行渊跟他妹妹究竟是什么关系，也不是很想理解行渊他妹妹在短短三天内就从想杀他到抱着行渊不松手的心路历程，毕竟这世界上的怪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前一秒还在互砍下一秒就腻腻歪歪的滚在一起的顾九霄也看过，只要他们不误伤他人，顾九霄向来都是当做没看见的。
但尴尬的是，他不在意……可行渊好像挺在意的。
因为行渊已经跟了他一天了。
在那之后，行渊就一直跟着他。明明已经辟谷也从来没有吃饭的习惯，还装作若无其事在自己吃饭的时候坐在旁边也就算了，他都要回房休息了还跟过来就太过分了吧？
行渊这个样子，他真的很难开口告辞啊。
可不告辞，要留下来继续陪着行渊，顾九霄也是不愿意的。
……他是真的，完全，一点点也不想跟行渊扯上什么关系。
……虽然现在已经扯上了，还是自己倒欠了一个人情。
但不是一路人就是不是一路人，假如继续这么跟在行渊身边，顾九霄相信自己迟早有对行渊拔剑那一天。
比起那么拖拖拉拉的受气，还不如早早离开，想办法还上这个人情算了。
顾九霄转过身，想跟行渊说清楚，却被行渊从后面一推，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脸朝下掉进了一堆装着谷物的麻布袋之中，扬起一大片灰尘。
顾九霄：“……”
“哇！”始作俑者行渊却很吃惊的说：“你怎么这么弱！”但随即行渊自己想了起来：“哦……对，你的修为废了。”
顾九霄：“……”
他坐起身，抬头很认真的看着顾九霄说道：“想打架吗？”
之前被推下来只是他没有防备行渊而已，就算此时自己因为天妖之事修为尽毁，顾九霄自觉把行渊吊起来打一顿还是毫无问题。
——倒不如说就该这么做，这家伙，一天不打就要上房揭瓦吗？！
真亏他之前对行渊印象还好了一点！
行渊却鬼鬼祟祟的看了一下四周，然后自己也跳了下来，跟被他撞下来的顾九霄不同，行渊落地宛如一只轻盈的鸿毛，没有半分烟火气。
……毕竟是修仙的，只要稍微用点心防备，根本不可能像顾九霄一样摔得这么狼狈。
行渊维持这个姿势飘到顾九霄身边，鬼鬼祟祟的看了一圈四周，确定没人偷听之后，他严肃的说：“顾九霄，教我练剑吧。”
“……”顾九霄问：“你今天一直跟着我，就为了这个？”
“不然呢，还能有什么事？”行渊奇怪的问。
“……没什么。”顾九霄内心闪过无数念头，最后还是心平气和的说道：“只是我觉得，这种事不需要特地把人推到这里地方说。”
“不行。”行渊叹了口气，他的神情很难得的看起来有些沮丧：“假如被渺渺发现我跟你学剑，那我看起来不是更不可靠了吗。”
“怎么会呢，似行兄这等侠肝义胆，急公好义的正人君子，在令妹心中必是个伟岸的好男儿，行兄不可自谦啊。”顾九霄拍拍自己身上的灰，站了起来，客客气气的说：“至于练剑一事，区区在下的拙劣剑术，怎么敢拿出来在行兄面前班门弄斧，此事还是莫要再提了。”
“可上次我给你添麻烦了。”行渊没意识到顾九霄的敷衍，仍旧沮丧的说：“我明明是去帮你的，可最后如果不是渺渺，你就死在那里了。”
“渺渺也是，她变成现在这样，果然还是因为我太过不可靠了……”
“所以，我想至少一点也好，我想变得更强一点。”
他这么坦诚，顾九霄反倒不好再推三阻四了，他叹了口气，抱歉的说：“对不起，我不能教你。”
“啊？”行渊没想到他居然会拒绝，“为什么？”
“我师傅传我剑术的时候，给我设过条件。”顾九霄解释道：“所以我不能教给你。”
他原本以为在听了这句话之后，行渊会追问是什么条件，又或者强人所难，逼迫自己教他。可没想到的是，行渊听完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退了一步。
“你……”行渊警惕的看着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想到了什么：“你不教，难道是因为不想当我师傅？”
顾九霄：“……”
他确实不想当行渊师傅，毕竟有一个行渊这样动不动就惹事生非的徒弟，光是想想都令人头大。
不过，他不教剑术，只是因为行渊绝对过不了他师傅所设的条件啊！
自己就已经够不君子了，但好歹可以说做事问心无愧，所以还能勉勉强强用这套剑法。就行渊平时那套做派，练得好才怪了！
“……哼。”行渊却好像已经找到了答案，说道：“你说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不希望当我师傅。”
毕竟当了师傅就不好当道侣了。这家伙，喜欢自己直说不行吗，老这么凶，还不准自己说。
不过行渊自觉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也不跟“害羞”的顾九霄计较他的态度，只是说道：“别担心，我也没打算认你当师傅，只打算学你的剑术而已。”
顾九霄：“……”
“不行。”顾九霄只能直白的拒绝：“想学我派的剑术，就必须通过我师傅设下的考验，不然不可外传，抱歉。”
“谁要学他的剑法啊。”行渊不高兴的说：“你当我那么没有眼光吗？我要学你的那套剑法。”
“我？”顾九霄讶异的说，他随即想起那次行渊在草丛里确实看到自己在比划招式，认出来与自己平日里所用的招式不同也不奇怪。“……可我的剑法也不适合你学。”
这句话也并非是在说谎，顾九霄创立这套剑法的初衷并非为了与人争胜，只是为了融合自己身上所学，所以这套剑法思路极为刁钻诡异，除了自己以外，并不适合他人学习。
“更何况，那剑法也不过创出三招而已，招式零零散散，自己都觉得不像样子，怎么能教给别人？”
“你怎么老这么多事。”行渊不满的说，“那教我学别的剑法。”
“你为什么非要跟我学呢？”顾九霄简直要奇怪了，他无奈的叹息着说：“在下不过区区一个三流修行者，你若是跟我学剑也只是误入歧途而已。还不如等上几日，到了罗浮再寻名师修行。”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只用最好的东西，所以，我也要跟最厉害的人学剑。”行渊看着顾九霄，认真的说：“所以我要学你的剑。”
顾九霄的剑，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剑。
“慎言。”顾九霄看着他的表情，发现他似乎是认真的，不由好笑的摇着头说道：“我自己都不敢这么说。”
“为什么不敢说？”行渊奇怪的说：“你可是顾九霄啊。”
“顾九霄怎么了？”顾九霄好笑的说，“顾九霄这个名字，又不代表天下第一。”
“只是现在不是而已。”行渊理所当然的说：“以后就是了啊。”
就算当初他想杀了顾九霄的时候，都从未怀疑过这一点。所以他才那么急迫的想要杀了顾九霄。因为，倘若那个时候没办法杀掉顾九霄的话，他未来注定永远无法追上顾九霄的脚步。
……不过现在行渊既然发现顾九霄暗恋他，那么这个问题便暂且被他放下了。
可在行渊心中，他一直是这么想的。
——只要顾九霄活在这世上，那他必然会活得光芒万丈，成为所有人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现在，光芒万丈的顾九霄灰头土脸的坐在一堆脏兮兮的粗布麻袋上，看着眼前的行渊大言不惭的胡说八道。
“……行吧。”这人为了骗他当苦力居然能这么不要脸，连这种话也能一本正经说的出口，顾九霄实在佩服的无话可说：“那就当是这样好了。”
“那你什么时候教我啊。”行渊立刻追问道，简直像是不知道什么是得寸进尺。
“明日吧。”顾九霄想了想，订了个期限，“也不用说什么教不教的，我们彼此切磋所学，到罗浮为止。”
等到了罗浮，再跟他分开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