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找罗浮新来的铸剑师去了。
那名铸剑师据说脾气十分古怪,只在每月固定的某天才接待客人,错过了就要继续等。今日也是凑巧,恰好就是能见到那位铸剑师的日子。顾九霄正巧想换把新剑,在听闻此事之后,见行渊迟迟不出来,便给他留了个口信自己走了。
“什么!”被扔在原地的行渊瞬间暴怒,“我难道没有剑重要吗?”
怒气冲冲跑出门的行渊下决心要去把丢下自己独自离开顾九霄抓回来。至于抓回来要做什么?当然严肃警告顾九霄下次不许再这么做!
虽然他也没想出来为什么顾九霄不许这么做……但是顾九霄让他不高兴就是不对!
可等行渊找到那个铸剑师所在之处时,却发现那里的房屋门户大开着,门口横七竖八的躺着大堆还在哀嚎□□的人,根本看不到顾九霄的身影。
怎么回事?难道顾九霄又跟别人打架了吗?可他修为还没恢复多少,不会出事了吧?
行渊刚刚还在生气,转头又开始担心起来。
“你说的是那个看起来挺厉害的小子吧?”隔壁的药铺老板在收了行渊的钱后,极为痛快的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出来:“你是他朋友?不用担心,他只是跟着那名铸剑师去了罗浮西面的地火所在之处。多半只是喊他去打打下手,没什么危险。至于这些人……”他指了指门外那群人,幸灾乐祸的笑着说:“有一个算一个,全是被那家伙用锤子打的,原本隔壁那铸剑师心情就不好,今天还碰到这帮傻子以为人多就能逼他干活。也不想想,别人没点本事,怎么敢立那么多破规矩?也就你朋友运气好,误打误撞帮了他的忙,那家伙才肯替他开炉。”
“什么运气好。”知道顾九霄没事,行渊便放下了心,得意道:“那是他一直讨人喜欢。”
司无君,秋蘅真人,无方渡口的无名老人……
那些碰到顾九霄就一见如故,简直恨不得顾九霄是自己儿子的前辈高人,连行渊都能一口气数出四五个。
顾九霄好像天生就讨这类人的喜欢,就连行修齐在见到他的时候都是和颜悦色的。
哪怕之后顾九霄做了很多仿佛针对朝元剑宗行家这一脉的事,行修齐也一直没做表态,一副不可置否的样子,才让那些想借着他的名头对顾九霄穷追猛打的人有了顾虑,对顾九霄的处置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也没办法,行渊心想。顾九霄就是很讨人喜欢。所以,大家都喜欢他也是没办法的事。
反正顾九霄也只喜欢自己。
行渊想到这里,又自顾自的笑了起来。他有心想在这等着顾九霄回来,可又觉得这样会让顾九霄误以为自己喜欢他,一时踌躇,不知该如何决定。
“这位前辈,”大概是他踌躇的太久,有人向他搭话问道:“你也是来找铸剑师的吗?”
搭话之人是个白衣蓝巾的青年,他年级不算很大,瞧上去也就二十一二,长着一张极为秀丽的脸,看起来颇为可亲。
行渊看了一眼,确定他没有任何修为,身上的衣服既不是什么特殊料子,上头也没有什么大家纹章,看路数也不像是上三宗的任何一宗后,便面无表情的目视前方,彻底无视了他。
至于他的话,行渊直接当做没听见。
“……”他的表现太过明显,那搭话之人脸上的笑都顿了一下,但他很快又笑了起来,殷切的说道:“前辈是想找这里的铸剑师吗?我家正在附近,与这里的铸剑师也算熟识,前辈若是不嫌弃的话,可先去在下家中稍作休息……”
行渊终于有了点反应,他转过脸,面无表情的对这个人说道:“滚。”
那个人的神色又滞了一下,可就算被当面说了个滚字,他脸上却仍挂着笑容,好像早就已经习惯了一般:“好吧好吧,我便直说了,前辈,您对宝剑有没有兴趣?”
行渊讥讽的笑了笑,鄙夷的望着这个演技拙劣的骗子,拉长了声音说道:“我当然有兴趣——可真正的宝剑,会在你这种人手里吗?”他又嗤了一声,断言道:“你这种废物,不配用好剑。”
“……在下当然,没那个用剑的本事。”饶是言池清个性颇为忍耐,也险险没被行渊这张嘴给气道,可他也只在心中怒了一瞬,下一刻那笑容便又恢复如初:“不过蛇有蛇道,鼠有鼠道,纵使是我这样的小人物,也有些特别的路子。”
“嗯?”行渊有了些兴趣。
“假如您愿意抽出一些微不足道的时间。”言池清笑着向行渊行了个礼,“在下自然是愿意替您介绍的。”
“怎样?在下保证,绝不会出罗浮城之外。有双月为护,前辈也不用担心我耍什么幺蛾子吧?”
行渊想了想,便跟他去了。
那青年自称言池清,是个机缘巧合之下踏上仙途的散修。
行渊没兴趣知道他的生平,只问道:“你有什么剑?几寸几尺,用料几何?千锻吗?淬过冷锋石吗?刻了什么阵法?”
言池清原本的腹稿险些被这么一大堆问题给直接砸回去,他忍了忍,还是温和的说:“前辈所问这些,在下并不知晓。因为在下认为真正的宝剑不是那么算的。”
“凡俗人所见宝剑,无非是越坚硬越好,越锋利约好,可对于吾等修士来说,真正适合自己的好剑,绝对是万里挑一。”
“每个人的剑路,体格,出手习惯,灵气运行方式,还有对剑道的感悟都不同。有些人非得使未开封重剑才能发挥十成实力,若是换了锋利的轻剑,反而束手束脚,反之亦然。”那原本给人以波澜不惊之感的言池清一谈到剑道便开始侃侃而谈,整张脸都好似发着光亮:“所以,很多时候大家都只是在勉强自己用不适合的剑而已。其实,不拘用料好坏,能够完美满足自己所需,才能算在下心中真正的好剑。”
“好了。”行渊根本不吃他这套,冷淡的说:“事先说好……”他微笑着说道:“你敢那么耍我,纵使有双月庇护,我也有的是办法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言池清笑着躬身说道:“绝不令您失望。”
他也确实没有让行渊失望。
至少,在行渊看到那把剑之后,对身边这个一路唧唧歪歪的骗子的不满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