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一把推开门,果不其然的发现屋内书架又四处散落一地,而鸣霄不见踪影。
他并不着急,绕过地上杂乱无章的杂物后,径自走到了最高那堆书旁边。
“起来了。”
躲在书堆里的鸣霄翻了个身,露出了小半张脸。
他仍在呼呼大睡,头上银色的雕花元灯均匀的散发着柔和的光,映在鸣霄脸上。
若是换一个人来,只怕会不舍得惊扰这般美景,可丹枫完全没有这个想法,他在心里默数了一二三,见鸣霄仍旧没有要醒来的意思,便毫不犹豫的直接踩了上去。
鸣霄发出一声惨叫,好险没直接变回原型。而丹枫则若无其事的把脚收了回来,冷淡的说:“起来,要干活了。”
“双月之轮转的好好的,轮换的执守也没回报过什么大事,连翠朱都还在睡,我们俩能有什么事可干?”鸣霄气愤至极的跳了起来,有心想跟他打架,心中有明白自己绝不是丹枫的对手,只好气呼呼说道。
“那只不要脸的老鼠把爪子伸进来了。”丹枫冷冷的说,他再睁开眼睛时,眼中泛着银白色的锋锐光芒,鸣霄知道这是他生气的征兆:“我要去把它的爪子砍断。”
鸣霄一怔,他心中虽不看好丹枫能抓到那个人,但既是正事,他也没再继续跟丹枫顶嘴,而是顺从跟在丹枫身后走了出去。
他们两人走到了归月宫,一左一右的站立于双月之轮的两端。
此处是双月最高峰,在传闻中,是那两位一手缔造了罗浮的大能所居住的地方。
——也是丹枫和鸣霄曾经的主人们所居住的地方。
丹枫率先挥手将力量注入双月之轮,那原本缓慢旋转的双月之轮的半边受到同源力量的催动,开始迅速旋转起来,鸣霄一怔,无奈的快步走上前,将自己的力量也注入其内。
空置许久的双月之轮受到力量的牵引,开始不断的旋转咬合在一起,旋转的双月在逐渐溶解,紧密融合在一起,等到双月停下时,丹枫和鸣霄两人面前只剩下了一块银白色的圆形镜面。
不用丹枫催促,鸣霄便主动上前一步,伸手捧住那面圆镜,复又沉默的退后一步,站在丹枫身前。
毕竟鸣霄本体是只笔,比起身为剑灵的丹枫,攻伐手段远远不如,控制法宝上他却胜过丹枫。此时若是换成丹枫来执镜,就算什么也不做,也最多也捧上一时半刻,双月便会分散,重新化为命轮的形状。可换鸣霄来执,只要不出什么大乱子,捧上三个月都没问题。所以,在这一百五十年间,一直是鸣霄执镜,而丹枫借机出剑。
无形的月华自捧镜的鸣霄身上扩散,飞快而又无声无息的包裹住了整个罗浮,在一切都准备好了之后,丹枫却忽然不动了。
“怎么了。”毕竟早已习惯于控制双月,就算要操纵复杂到令人头疼的阵法,鸣霄也能分出些心来关心丹枫的古怪,“那人跑了吗?”
“……不是。”丹枫愣了许久,才喃喃的说道:“他走了。”他一向冷冰冰的脸上,非常难得的出现了一些类似于沮丧的情绪,“……那个人离开了。”
鸣霄愕然,随即大怒。
他手中的圆镜刹那之间就碎裂开来,重新化为双月,旋转于宫殿高空,而鸣霄却半点也不在意,他只气道:“你在想什么?你真的把那个摸清双月运转规律后就用来坑蒙拐骗的小贼当无为君转世了?你知道他来了之后,执法那边增加了多少关于罗浮治安的抱怨吗?”
“主人只叫我守住潮汐之轮,保护好罗浮。”丹枫冷冷的说:“他能看破漏洞是他的本事,那帮人被骗被抢是因为他们是傻子,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是是是。”鸣霄忍不住讥讽的说,他说完后,又觉得对相伴这么久的同伴,自己语气不该这么差,于是扇了下他那把黑色的折扇,鬓角边的金色流苏随着他的举动不断摇晃,闪闪发光,“他们是蠢,是笨,连双月的规则的漏洞都看不破,所以被骗被抢当然是他们活该——但尊贵的丹枫大人,您要知道,如果没有这些人,罗浮就会变成一座谁都不会来的破城了!”他焦躁的咬了咬唇角,“我知道,你是怀疑那个家伙是无为君的转世,所以才明里暗里庇护他。毕竟潮汐之轮的阵法主要是你主人铭刻的,若要又什么漏洞,也只会有你主人知道——可你清醒一点吧!你看看那家伙那个样子!人品低劣,小肚鸡肠,除了脸之外,有哪一点像你的主人无为君?而且在当初主人共同兵解转世时,已经对我们嘱咐过五百年后才会一同归来,现在才过了一百五十年,那小子怎么可能是无为君转世?”
“——你也没查出他不是的证据。”丹枫神色犀利的看着他,冷冷的说道:“就算博闻如你,也不能解释为何潮汐之轮会对他主动避让。”
“……可月华之轮就没有!”鸣霄说。
“那是因为月华之轮是你的主人蘅芜君所铭刻的。”丹枫见鸣霄仍不甘心,哼道:“你敢说,若是有一天月华之轮对一个人主动避退,你不会怀疑他是你的主人蘅芜君吗?”
鸣霄哑然。
“总之。”鸣霄想起记忆中温柔又和善,理智又坚定的无为君,复又倔强的说:“我是不会承认他是无为君的。”
“也不用你承认。”丹枫冷冰冰的说:“你又不是无为君的配剑。”
两人不欢而散。
“假如那种小人是无为君的话。”走在街上,鸣霄仍旧愤怒的想:“那我在路边随便拉个人,也能说他是我的主人蘅芜君了。”
但看着市集热闹的景象,鸣霄的心情又逐渐愉快了起来。
跟一有空闲就立刻闭关修炼的丹枫不一样,鸣霄大部分闲暇时间,都消磨在无所事事的消遣上。
物似主人形,他作为蘅芜君心爱的画笔,沾染蘅芜君的灵气而化形,自然也跟蘅芜君一样,喜好鲜花美人,喜好华美的首饰和珠宝,喜欢热闹而讨厌冷清。
所以,讨厌麻烦的蘅芜君拉着自己的道侣,不辞辛苦的建立起了这美丽而又繁华的罗浮,在蘅芜君死后,鸣霄又为了维持罗浮的繁华而绞尽脑汁。也发自内心的为罗浮现在的样子而自豪。只要有空,他总是会变幻一副模样,像现在这样,在罗浮的街道上走来走去。
——所以他决不能接受那种蓄意破坏罗浮规矩的人是无为君。
鸣霄想着,眼角的余光又扫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个人正蹲在月河边,伸着他的剑辛苦的去够一盏已经翻倒了的小小花灯,而在他身边,一个脸上还挂着眼泪的小姑娘正在握紧了双手,焦急的看着。
而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似乎是他的同伴。
哼,与其承认那种人是无为君,我还不如承认这个路人是无为君。
至少他跟无为君一样会帮孩子捞花灯。
鸣霄想着,却见那个原本站着的人似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上前几步,似乎打算伸手直接去拿那花灯一般。
“——不可以!”
“不可以!”
鸣霄和那个原本在捞花灯之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那人似乎是想阻止他,可惜一时转不过身,只能看着他的同伴把手伸进了月河。
——糟糕!
鸣霄心想,他有些恼火那个人莽撞,可既然看见了,他自然也不会眼睁睁看人送命,可当鸣霄压了个法诀,准备停下月华之轮时——
他发现那个人安然无恙的把手抽了回来。
从头到尾,月华之轮没有半点反应。
“喏。”行渊不耐烦的把花灯递给喜极而泣的小姑娘,又对着顾九霄说道:“现在可以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