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隐藏吗？”顾九霄站在原地，轻巧的避开向他扑来捕快，顺便砍下了那人的头。在围观众人惊慌失措的叫喊之中，顾九霄仍旧面不改色，客客气气的对着身边那具小乞儿的尸体说道：“这里的幽魂那么多，可既然最后是由您来扮演我的心魔，那么您生前至少也该是一位十境以上的修士吧？既然都已经修行到了这个地步，在死后找回自己本身的意识应当不算难事。您真的要继续这么伪装下去，直到我把这里的人全部砍一遍再出手吗？”
小乞儿仍旧悄无声息的倒在地上，身下的鲜血都已经开始逐渐干涸，从鲜艳的红色转为黯淡的黑。
“……真是固执。”顾九霄说道，“可拿森罗炼狱伪装成炼心台这种把戏，在下早就很久之前就已经见过了。”“
假如您觉得，继续这么演下去就能令在下动摇，在下只能非常遗憾的告诉您，这是不可能的。”
“这两天在下四处游荡，就是为了确认自己一开始的想法究竟有没有错。您既然会伪装成我少时的模样，想必也早就已经窥视过我的记忆了吧？那您应该明白，在下既然选择了向您动手，那就只能证明在下内心已经确信这是个骗局了。”
“心魔之境，说到底也只是考验内心的幻境，不同于其他幻境，它根本没有所谓的对错之分，也没有什么固定的解法，只要在阵中的人内心足够坚定，阵法便会不攻自破。在下可不是什么疑心病很重之人，可不会觉得自己的想法都是幻觉。”
没错，现在这个场面若是换了其他人，未必能如同顾九霄这般这么快速的反应过来。
诱骗身陷其中的修士，让他们误以为自己无法脱离只是因为身陷心魔之中，然后不断的磨灭他们的灵光和记忆，直到他们神魂浑噩，彻底陷落于其中，成为其中的一员，反过来诱骗之后身陷此地的修士……
这个把戏，之前他才在那位昆玉宗天才罗隐衣身上领教过，要不是运气好，当时顾九霄就被罗隐衣直接摁死在尸骨林的密境里了。
“更何况，您虽然修为更高，可比起测算人心，实在是不如我之前见过的那个人。”
至少罗隐衣在造那个幻境的时候，没有弄出一个除了身世和处境之外跟顾九霄本性八竿子打不着的小乞丐。
心怀坚持，宁可饿死都不偷不抢？志存高远，哪怕被人嘲笑都始终坚定己心？从不记恨他人？
……是挺好的，可是顾九霄不觉得那跟小时候的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没偷没抢，只是知道当时自己打不过地头蛇。志存高远？他最开始学字只是想用来骗人。从不记恨他人？欺负他的言池清都不知道挨过他多少次毒打，偶尔顾九霄打不过他，还会装可怜哭着去找言池清他娘告状呢。
若不是运气好碰见了他师傅，他现在不是个强盗就是个小偷。就算是现在，在听到言池清的所作所为后，顾九霄其实也没什么触动。
——没钱就去骗，多正常。
当然，打还是会照打的，毕竟顾九霄早就答应他师傅要做个正人君子，绝不会再做那些不应为之事了。
所以，在看到那个与自己少时一模一样个性却完全不同的小乞丐之后，无语至极的顾九霄就已经确认了这个地方绝不是什么炼心台，而是其它什么古怪的东西。
毕竟根植于心底的幻境，怎么可能出这种愚蠢的差错。
在顾九霄说完这句话之后，身边的街道如同被忽然而至的暴雨打落的纸张一样，整个的塌陷下去。
一个又一个沉默矗立的白色身影从那萎缩坍塌的街景之中浮现而出，向着顾九霄袭来。
“所以说……”顾九霄挥手砍去向自己袭来的鬼手，面不改色的说道：“……早这么做不就好了？”
非逼得他先动手砍人不可。
可顾九霄虽然面上说得轻描淡写，面对着撕破脸不管不顾要拖他下水的群魔，也实打实的感觉到了吃力。
毕竟他之前受得伤势虽然已经好了，可修为却还堪堪恢复到三境而已。
“这点修为实在不够用啊。”顾九霄叹着气，自言自语的说道：“没办法……破一下境好了。”
连一直对顾九霄抱有好感的鸣霄都要听不下去了。
因为顾九霄的话实在是可笑至极。
破境哪有那么容易？修行如登山，每一境都不是好破的。别人破境，都恨不得焚香斋戒沐浴将一切都准备都妥妥当当之后再动手，他到好，临到头了发现修为不够用才想起来破境？还说得那么轻描淡写，仿佛破境跟吃饭一样容易。
更何况，都到了这个紧要关头了，就算他真的能破境，一个四境又能有什么用？现在这种情况，至少也得到观鱼境才能安稳的从里面脱身吧？也罢，虽然这样会对本体有所损伤，还是让自己强行把他们带出来吧……唉，自己最开始就该手快一点，阻止翠朱才对。
之前听了顾九霄的话才堪堪发现不对的鸣霄无奈的想着。
他这么想着，下一刻，鸣霄就看到镜中的顾九霄的境界节节拔高，不断攀升，一直到观鱼境才堪堪停下。
“好了。”顾九霄并不知道自己让外面的鸣霄如何惊讶，他转了一下手中的剑，面对着铺天盖地向他袭来的幽魂笑着说：“现在够用了。”
行渊躲在屋子里，背对着门。
他知道自己该出去了。
毕竟昨天他临走之前已经跟行渺渺约好，今天一定会去看她的，还会给她带漂亮的小玻璃球。
可他就是没有勇气站起身，去把那扇门推开。
“你还要躲到什么时候？”门外，那个让他感觉到浑身发冷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你是想让我见识见识你究竟能有多么废物吗？”
行渊抱紧了怀中的小木鹰，噔噔噔的跑到了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整个包裹起来，连个脑袋也不露。
耳边传来了一声极为明显的嗤笑声，行渊沉默的把自己包的更紧了。
直到足音渐渐远去，他才耷拉着脑袋，抱着小木鹰从床上爬了下来。
没事的，再过一会儿，等那个人来了……就没事了。
虽然行渊自己也不记得他到底在等谁。
他低着头，正打算去开门，门却先一步的被人推开了。
“唉，那些前辈脾气真是太差了。”他听到推门而入的那个人嘀咕道：“不过是借他们的手开一开门而已，干嘛气成那个样子。”
然后，推开门的顾九霄目光在这间不算狭小的屋内转了一圈，最后只能无可奈何的停在了仰着头看着他的行渊脸上。
“……不会吧。”顾九霄头疼的说道：“才不过一会儿而已，灵性就被磨灭到这种程度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