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气了吗？”
“没有哦。”
“你真的没有生气吗？”
“没有哦。”
“可是我觉得你在生气。”行渊跟在顾九霄身后，费力的推开手边一大片黏连的水草，艰难的行走在这片几乎要沒过他膝盖的水泽中，困惑的说道：“为什么啊。”
顾九霄顺手拉了他一把，然后继续在前面领路，他语气温和的说道：“错觉吧？”
其实不是错觉。
顾九霄心想，这小子总是在些莫名奇妙的地方感觉敏锐啊。
他确实有点生气，但比起生气，他更多的是在好奇自己为什么要生气。
就因为那个时候行渊在想的是他妹妹而不是自己？这也太好笑了。
可是，在行渊说完那句话之后，顾九霄的确是生气了。
为什么？
顾九霄也在想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行渊一直以来都表现的很在乎自己，无论碰到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自己，所以……自己也有些习惯被行渊这样依赖了吧？所以，在发现行渊碰到事时第一个考虑的不是他，才会生气？
大概是这样吧。
顾九霄不由失笑。
这样想可不好。
作为朋友，他确实应当帮助行渊，可比起帮行渊做这个做那个，他更该帮行渊明了本心，坚定意志，早日独自行走于修道之途上。
他只是行渊的朋友而已，能帮行渊一时，还能帮行渊一世吗？虽然自己喜欢被人依赖的感觉，却不该因此就纵容行渊这么一直依赖自己，这样下去，作为朋友而言，无疑是不负责任的。
所以……
就在顾九霄还没想出个所以来然时，行渊忽然从他身后抱住了他。他的脸贴着顾九霄的背，闷声闷气的说道：“我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
他的力道轻的像是在拥抱，迟疑的语气让顾九霄想起下雨天被淋的湿漉漉的小狗。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老会忍不住对行渊伸出手，还无端生出了些奇怪的错觉。
“我没有生气。”自认已经想明白了顾九霄笑着说道：“我只是在想些事……”
一束细细小小却被精心排列的单薄白花被递到了他的眼前，花瓣上还带着一滴圆滚滚的露珠，看上去可爱又可怜。
可顾九霄却没有看在看这束花。
顾九霄抬起右手，行渊以为他要接过花束，便想顺势放开自己的手，可他的手在抽出来之前就被行渊握住了。
云梦泽内有封禁法阵，只有借用灵石内的灵气才能使用法术，修行者的法躯被禁，与凡人无异。明明之前伤了手还没好透，现在行渊手上又多了无数条深深浅浅的划痕。
一望即知，为了这小小的花束，他怕是吃够了苦头。
之前那股浅淡而又奇妙的焦躁忽然之间又再度涌上心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顾九霄牵着他的手，回身望着行渊说道：“我并没有生气。”
但他其实想问的并不是这个。
顾九霄想问行渊，为什么？
说是朋友，刀原也是愿意为他两肋插刀的朋友，可他绝不会因为自己有些生气就做这些事哄人。说是崇拜，这一路上也有许多人崇拜过他，可是，这份崇拜是随着时间逐渐消逝的。
可行渊却不同。
亲昵，依赖，崇拜，喜爱。他对自己的态度既不像朋友，也不像崇拜者。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感情还表现的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深重。
顾九霄有些难以形容心中那种微妙的感觉，虽然他并不太讨厌行渊的态度。
行渊将手抽了出来，只留花束放在顾九霄手中，他一边回忆着之前看到的“如何让你道侣对你情根深种的小妙招”上的内容，一边用力的收紧手臂，踮起脚将下巴放在顾九霄肩膀上，认真的说：“可你不高兴，我不想让你不高兴。”
说完之后，行渊还非常自信的点了点头，自觉自己摘花哄人这一套做得非常完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顾九霄实在太高了点，他根本没办法把顾九霄整个抱在怀里，甚至连他的肩膀都要踮起脚才能抱得到。
行渊想着，脚下一不小心一松，差点整个人滑下去，他慌张连滚带爬的用手抱紧顾九霄的腰，才没因为失去平衡而掉进水里。只是这么一来，他就再也没办法趴在顾九霄肩膀上了。可行渊还是不甘心，站稳了之后又伸手试图去够顾九霄的肩膀。
哪怕没看到身后发生的事，顾九霄也轻而易举地猜出了前因后果，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之前那点奇妙的焦躁也瞬间被行渊又一次的犯蠢给冲散了。
他把行渊两只胳膊从自己脖颈上拉下来，以免之后真的被行渊勒死，然后转过身抱起行渊，想带他寻一处干净的地方重新抹药。
那些划痕还是小事，行渊摘的那些花之中有些与行渊手上所敷之药相冲，若不清洗干净，一时半刻还好，待会行渊就要痒的满地打滚了。
顾九霄想着，随手拨开了面前的芦苇，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座华美至极的宫殿展现在他面前。
顾九霄：“……”
虽然顾九霄早就对自己的运气有所自觉，可这一刻，他忽然有点想掉头就走。
“咦！”原本还乖乖窝在顾九霄怀里行渊高兴的抬头说道：“那个宫殿，难道就是传闻中在云梦泽之中漂游不定，只有运气好的人才能碰得到的天母寝宫吗？”他兴奋的抓住顾九霄的衣襟，笑着说道：“假如有什么地方可能会有神树之实，那一定是在这里吧？”
“……是啊。”顾九霄叹了口气说道：“进去吧。”
他有预感，进去之后，只怕又是一堆事。
“那个……”这个时候，有个声音自他们身后响起，带着一点羞涩的问道：“带我一个可以吗？”
“不可以。”行渊下意识地开口说道，说完了，他才抱着顾九霄的肩膀往后看去，想看看是谁悄无声息的跟了自己这么久。
是一个穿着利落马甲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少女，她看上去颇为活泼健谈，哪怕当面被行渊拒绝了，也没有多么生气，只笑着说道：“哎呀，有什么关系？难得巧遇呀。不如我们就一同逛逛这天母宫吧！”
不等行渊拒绝，她又双手合十，露出恳求的姿态说道：“拜托啦，不买门票还能够遇到天母宫的时候真的很少见。我想要进去拍一拍嘛～”
行渊还在疑惑门票是什么，顾九霄却已先一步的开口说道：“好啊。”
不知道为什么，顾九霄语气听起来有些冰冷。
“你想来就来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