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的海船并不是只能在海里航行,事实上,它们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天上飞的。
因为海中有不少地方是龙族的领地,若要经过不是不可,但是却要给龙族付钱,每过一次就要付一次。这般年年付,天天付,谁都付不起。所以,西海的修士们便也合力打造了一条空中航路,虽然跟中陆浩瀚无比的天河无法相比,但却也有自己独特的美丽之处。
“这云雾居然真的是水之精凝成的,”顾九霄看着那周围如烟如雾的云气,不由叹道。“西海也挺舍得花钱的。”
当然,若论质量,蘅芜君那条月河自然是胜了好几筹,可月河不过是环绕着罗浮的河流而已,首尾相连,再长也不过十数里,并不算太花钱,整条月河甚至还不如蘅芜君扔在月河底的那些宝贝值钱。而西海的航路却不同,动辄数千里,哪怕用的是最普通的水月沙,也是一笔常人难以承受的支出。
与水月沙相比,水之精自然是要更好,因为水月沙会因为长久的灵气磨损而消耗,时不时就需要更换,用更加亲近天地灵气的水之精就没有这个烦恼,只是更花钱而已。
“西海的航线也可就开了三百多年吧?又有天机阁定死了船票的价格,每个人就收那么一点点钱,铺路的费用收不回来吧?”
“早收回来了。”坐在他身边的言池清闻言,不屑的说道。“他们赚钱的法子,可比你想的多得多了。”
跟中陆比起来,西海的海船确实是便宜,但也仅仅只是便宜而已。中陆的渡船,只要你能上船,就有专门为坐船者准备的各色时令食材,铺陈着聚灵阵法的房间和柔软的床铺,以及专门服侍你一人的侍女,但在西海,这些都是要钱的。
想要吃饭?可以,付钱。
不仅是吃饭,在西海的渡船上,你做的每一件事几乎都要钱。
吃饭要钱,睡觉要钱,换路线要钱,看地图要钱,更不要想什么温柔可亲的侍女专门服侍你了。
“这些林林总总的下来,西海的船票也不比中陆便宜多少,”言池清恶劣的笑了笑,“当然你要是愿意像个乞丐一样,什么都不吃,什么都不用,硬挺三个月,天天睡在甲板上,那船票也确实便宜。”
“你这种也算少见了,我看通识牌上说,大部分航线都会保证基本的吃喝住行,你怎么要钱了还让人睡甲板啊?”顾九霄嚼着小青果好奇的问。
这小青果是前几天海船停留在某个岛时行渊买的,据说有安抚神魂的效果,虽然顾九霄再三声明他的头其实已经不痛了,但行渊还是给他塞了一大堆,勒令他必须每个时辰吃一颗。
顾九霄也只能把这些小青果揣在怀里,隔段时间吃一个。不过,因为这种果子甘美多汁,嚼起来极为好吃,他已经不知不觉的快吃完了。
“……”言池清闻言,不由转过头去看他,“你其实知道西海的海船是怎么卖票的吧。”他阴森森的说,“你问这些,根本就是在怀疑我会因为赚不到钱而去杀人放火吧?”
“怎么会。”顾九霄把嘴中的小青果整个的咽下去,一脸正经的说道,“你不要空口白牙污蔑人。”
“哼。”言池清似笑非笑的看了顾九霄一眼,也不跟他计较,“你放心吧,”他淡淡的说道,“我虽然确实杀了人,但那帮人全是一帮跟我差不多的货色,绝对是罪有应得。”
“成家也是吗?”
“成家也是。”言池清不耐烦的说,“你真是事多。”
顾九霄心知言池清虽然平日里谎话连篇,但却不屑对自己说谎,于是便也放下心来,开始与他闲聊。
“哎,说真的,见到你的时候我还真吓了一跳。”顾九霄伸了个懒腰,笑嘻嘻地对言池清说,“我以为以你的个性,来了西海会去天机阁呢,没想到你会愿意当个商人。”
“本来是要去的。”言池清不知从何处拿出两根鱼竿,将其中一根递给顾九霄,自己则拿着另一根轻轻一甩,将鱼钩甩进了云海之中。“不过正打算去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人,说我前世是什么……”
他想了想,“无为君?他呢,这是我前世道侣蘅芜君的随侍,来帮我重新回到君子之位——”
“他不会叫临泉吧?”顾九霄吃了一惊。
“……”于是言池清又看着他,奇道:“你见过他?但他明明说过,他被蘅芜君唤醒后就直接来找我了……”他看着顾九霄,仿佛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一样,露出了一点嫌恶的表情。“你不会告诉我你是蘅芜君转世吧……”
若是这样,临泉之前故意诱导他来到这边,回过头来又问他为什么不杀掉行渊,倒也不奇怪了。
“当然不是。”顾九霄立刻否定,又道:“但是,怎么说呢……我跟蘅芜君转世关系还不错……”
“那你最好告诉他不要走到我面前来。”言池清说道。“我只是想占好处而已,可不是真正想当什么无为君。”
“是这样啊。”顾九霄说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又说道,“真奇怪,你在的时候,行渊从来不出现,而行渊在的时候,你又从来不出现。”他说着说着,语气不知为何低了下去。“你们俩……还是挺有默契的……”
言池清又露出那种想吐的表情。
“你是在故意恶心我吗?”言池清说道,“你难道看不出来,我们这么做,只是因为不想在你面前跟对方打起来,所以干脆选择不碰面吗?”他又看了一眼顾九霄,却出乎意料的看到对方一脸茫然的样子,言池清又是生气,又是觉得好笑。
“只有这一点,”言池清心想,“只有这一点,谁都比你强。”
他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只是不耐烦的说。“反正你记着,我们俩彼此都看对方不顺眼就行了。”
他不耐烦地扯了扯甩进云海的鱼钩,发现并没有傻乎乎的龙鲤上当,于是又挂上了更多的鱼饵,把鱼钩甩了出去。
“……真奇怪。”而在他身边,不知为何沉默了许久的顾九霄又说道,“正常来讲,我应该劝你跟他和好,但不知道为什么,你这么说,我居然还觉得很高兴。”
“……”于是今天的言池清第三次去看他。
“你?”他不确定的问,“你觉得你跟姓行的那个小子是什么关系?”
“我们当然是朋友吧。”顾九霄只觉得他这个问题奇怪极了。比起这个,他更好奇言池清正在做什么:“怎么,这里的云海里还养了鱼吗?”
“……嗯。”言池清十分想针对那句‘当然是朋友’说些什么,但他想了想,好像自己也没什么必要替行渊说话,于是他解释道,“这边的云海里有不少龙鲤,所以我偶尔无聊的时候也会过来钓钓鱼。不过,很少会有傻鱼上钩,虽然船上有专门出租的钓竿,但大部分时候都是用来骗钱的。”
他说着,就看到顾九霄哦了一声,极为随意的把鱼竿一拉一甩,嗖的一下就有一条金光闪闪的大鱼被他从云海里拖了出来。
言池清:“……”
他看到顾九霄甚至没放钓饵。
“这条鱼是龙鲤吗?”顾九霄蹲在地上,伸手戳戳那傻乎乎的在船板上蹦跳的龙鲤,“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当然是,还是三鳞的龙鲤。
言池清面无表情的收起钓竿走了。
他暂时不想跟顾九霄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