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渊跌跌撞撞地在长廊里走着,昏暗的光拉长了他的影子,让他看起来更加的惶急不安。
他其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逃走,但他就是在说完那句话之后,立刻头也不回的跑了。
顾九霄没有追过来。
他当然不会追过来,他也一头雾水吧?
谁会喜欢莫名其妙的被骂一通呢。
……尤其是因为一些小事。
行渊想到这里,不可自抑的笑了起来。
是啊,他悲伤的想。对于顾九霄来说,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他只是忽然想起了这件事,所以就拜托自己的朋友帮忙查一查而已。
……对啊,只是拜托自己的朋友查一查而已。谁能想得到,只是这样一点小事,却会被人劈头盖脸地骂一通?
“原来他不喜欢我啊。”行渊抱着那个骨坛,坐在阴暗的角落里自言自语。他说完了那句话之后,又将这句话重复了一遍,好像想说服谁一样:“原来他不喜欢我啊。”
行渊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但在他笑起来的同时,他的眼泪也同时流了下来。
他更加用力的蜷缩起身体,就好像蜗牛缩回自己的壳中一样。
“啊啊。”言池清不耐烦地说道,他手里抱着猫,除此之外什么也没带,可还是被拥挤的人潮给轻而易举的冲到了一边,他拧起眉头,不快的说道:“为什么这里这么多人?”
“因为斗剑马上就要开始了吧。”临泉身形比他更加纤细单薄,却稳稳的站在原地,“八派斗剑是很隆重的盛事,更何况这一次除了原本的八派之外,还允许其他小派参加,不少人都野心勃勃,想来这儿扬名立万吧。”
“他们也太着急了。”言池清说,“至少还要半年,现在急着来有什么用?让人们看看他们离那些天之骄子到底差了多远吗?”他说着,见临泉好似不会为人潮所动,便把猫扔到他头上,自己极其自然的站到临泉身后,让临泉替自己挡人。
临泉:“……”
“停着做什么。”反倒是言池清惊讶起来,他不解地看着临泉,说道,“走啊。”
“……无为君。”临泉客气地说道,“你以前都是走在我前面的。”
别说以前,现在的言池清也高临泉一个半头,他居然好意思躲在自己身后?甚至连猫都懒得自己抱?
“哦。”言池清无动于衷,甚至还推了临泉一把,“走啊。”
“……”临泉转过身,往前去了。
言池清安逸的跟在他身后,跟着他左转右转,停在了一家店前。
“李记食肆……”言池清念出这家店的招牌。“看不出来,顾九霄居然喜欢在这种寒酸的店里吃东西。”
“没有啊,是我喜欢在这种寒酸的店里吃东西。”临泉说着,抱着猫掀开帘子,自顾自的走了进去。
“让你带个路,还要请你吃饭?”言池清立刻就明了了他的意思,说道,“天底下有你这么给人干活的吗?”
“天底下也绝对没有像您这样抠门儿的老板呢。”临泉的声音悠悠的从店里传了出来,他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反正那只猫又开始喵喵叫,好像在呼唤盐池清快点进来一样。
言池清有些火大的在门口停了一会儿,还是走进去了。
行渊并没有哭很久。
朝元剑宗的驻地防守自然十分严密,不过过了半刻,已经有人走到了他的面前。
“行师叔?”有个挂着朝元剑宗弟子牌的少年向他行礼问好,又说道:“您在这儿做什么呢?”
“没什么。”面对他人,行渊自然不愿意轻易显露自己的情绪。他默不作声的擦拭干净脸颊,态度冷淡的问道。“带我去传信的地方。”
那位弟子也不多话,轻声应了句是,便安静又沉默的在前引路。
行渊跟在他身后,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自己该做些什么呢?
应该先去向顾九霄道歉,然后再……
不对,他应该先去给行修齐传信,再给顾九霄道歉,跟他说自己之前只是在开玩笑,然后……
……然后?
行渊想不到然后应该是什么。
是告诉顾九霄,自己误会他喜欢自己,所以一厢情愿的喜欢他,还因为这件事恼羞成怒?
还是该隐瞒这件事,直接跟顾九霄说,他只是不想帮他查什么恋慕之人的消息?
还是当做无事发生,直接去跟顾九霄道歉?
他是那么温柔的人,应该不会计较这些事。
……是啊,他那么温柔。
温柔到连自己不喜欢的人,都可以无条件纵容,发自真心的关心和爱护。
但这并不是爱。
这只是基于他本身温柔品行才产生的关心而已,不但对他,对其他人,顾九霄也会这么做。
行渊盯着阵法中书简消失的残影,出神地想,如果这也能说是爱的话,那他应该爱着这世上的所有值得他爱的人吧。
只是自己错误的把这份温柔的纵容,当成了是对自己的喜爱。
所以没有关系,只要自己诚心实意的向他道歉,顾九霄就一定会接受并且原谅他。
但是行渊却不想这么做。
他并不想跟顾九霄道歉。
这是无聊的执着,但他就是不想这么做。
行渊想着,他站起身,那个替自己引路的弟子正抱着那个黑漆漆的骨坛站在他身后。
行渊的心中蓦然泛起不好的预感。
“这对于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吧,行师叔。”那个面容冷淡的弟子忽而笑了起来。“您一直抱着它呢,如果不是为了传信,您根本不会放手啊。但是,”他晃了晃那个坛子,微笑着说道。“我看它的样子,似乎很容易就能被破坏啊。”
“——不要那么做!”行渊从他的话语中察觉到了不好的信息,他停在原地,毫不迟疑的说道,“这对于我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东西,我是想拿它去救一个我很重要的人,所以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如果是我得罪过你,你要我下跪求饶也没有关系。”他说到最后,语气几乎都变为了哀求,“……求求你,不要那么做。”
“原来如此。”那弟子露出一副诧异的表情,仿佛被他说动了一般,“原来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吗——”
“——那就太好了。”
话音未落,那弟子已狠狠地将骨坛砸在了地上,他俯视着行渊,笑着说道,“行师叔,自从您踩着我的头逼我认错开始,我就一直在等这一天。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叫你后悔那么侮辱我。”
“现在,您后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