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渊砰的一声倒在桌子上。
脚下地脉的流动，让他清楚的明白，又有个怕死的家伙跑进山里来了。
唉，真是的，自从答应妹妹要好好经营自己身为山神的身份之后，这种自以为可以占便宜的人就越来越多，越来越多，越来越多……
前几天救下来的那个凡人还算好了，反正这么多年下来，对他痴心妄想的人也不是一个两个。行渊已经看得太多，甚至连气都懒得生了。
还有被救了之后就厚着脸皮想留下来的人，有仗着自己身份对他颐气指使的人，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往这儿跑把山里当自己家后院的人，甚至还曾经有个神经病修士谋划了一百多年，就为了把他绑走当自己宠妾。
行渊：“……”
有的时候，行渊真的很想像之前一样，不管不顾的赏他们一顿老拳算了。
但他现在却不能这么做。
行渊叹了口气，拉起自己衣袍下摆，确定自己下半身还是空空荡荡的，不由沮丧了起来。
渺渺说的也没错，三百年了，同样作为后天神明，行渺渺最初只能蜗居在一潭池水中，甚至没有得到赦令认可，是个纯粹的山林野神。现在，行渺渺都能骑着那条龙到处乱跑了，自己却还连显化形体都做不到。
行渊又想起行渺渺来看望他时说的话。
“当然。”行渺渺委婉的劝解他，“按照上古时梳理地气的办法来积攒福德，并没有什么不好。但是，世人皆愚昧，只瞧得见，实打实的功绩。哥哥，偶尔去试试别的方式，比如积攒香火，也没什么要紧。”
行渊知道她是在为自己担忧，不由心中惭愧。
当初，他在危急的时候没有及时赶回到行渺渺身边，才让她不得不放弃自己的身体，借着和宿齐星之间的契约化身为神保全神智，现在又要让行渺渺来担心自己，他这个哥哥实在是当得不称职。
故而哪怕心中不愿，行渊还是开始学习收拢香火。但他试了这么些年，收效好像还是不怎么样。
他还是没有办法凝聚实体。
这下子，行渊更不想去百年一次的泰山府饮宴了，要是让那帮整天吃饱了没事干的神发现他居然还是连显化实体都做不到，不晓得又要在背后嘲笑他多久。
普通的山神都不可能连显化实体都做不到。行渊占据了一座山又背靠着都城，却还跟那些野神一般无人供奉，甚至无法显露形体，这件事也算奇闻。每次行渊出去参加宴会，都有一群神对着他指指点点。
但行渊又不得不去，他不同于行渺渺，是正儿八经受赦令得封的神明，行渺渺没了赦令，也最多恢复成野神的姿态，身边还有宿齐星变化成的那条龙，不至于受到重创。但若是天母撤掉了对行渊的赦令，行渊就会立刻魂飞魄散了。
因此，行渊要对天母保持恭敬，至少不能因为跟其他神明不和，就推脱不去宴会。
更何况，宴会渺渺也会去的，若是发现自己不在，岂不是又要开始担心自己了吗？
想想起这些烦心事，行渊叹着气，拎起篮子准备出去赚点香火。
没事，还有三十多年，等真的到了宴会的时候，说不定他就能显化实体了。
唉，也怪他太过于愚笨，三百多年都未能修出一个实体，哪怕前三百年，他只是在梳理地气，根本就没有试着去收拢香火，导致进展缓慢，也不该连个实体都修不出来。
真奇怪，在他还修仙的时候，行渊并不觉得自己有这么笨。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做神好像永远不得要领，明明做的糟透了，还总觉得自己其实修的不错。
行渊在看到那个人的脸的时候，立刻就有了回去睡觉的冲动。
封丘白极为敏锐地发现了他掩藏在平静面孔下的不耐，立刻急促地开口说道。“请等一下！山神大人，我是来向您道谢的。”
“不需要。”行渊直截了当地说，便要往回走。这种为了见他一面就故意弄伤自己的人，行渊这几十年见的多了，早就明白了对付这种人的最好方式就是不要理会。
只要不给他们希望，渐渐的，他们就会自己离开的。
“……我还带了礼物！”封丘白见他真的没有半点想跟自己闲聊的意思，不由心下遗憾，只能提前把自己的杀手锏拿了出来。“之前我听说您很喜欢惜月君，所以我特地收集了许多与惜月君有关的逸闻，您想看看吗？！”
“我不……”行渊那句不字说出了口，才想起惜月君是顾九霄的别号。
……对呀，早在五十年前，顾九霄就已经是位君子了。大家喊他都已经不再直呼其名，倒不如说，那一天眼前这个人居然直接喊了顾九霄的名字才奇怪。
“……是那么忙。”行渊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说道，“看看也可以。”
封丘白心下一喜，他将手中的书册递过去，见行渊接过以后，又试探着问道，“那么我们去山中央的亭子坐着如何？”他见行渊盯着他，又解释道。“有些与惜月君相关的事并没有被记录在书册上，而是口口相传，我也是偶然听别人说的，所以……”
“那就麻烦你写下来交给我吧。”比起最初，行渊的态度十分的礼貌客气，但仍旧非常冷淡。“闲暇时看看书就算了，我并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与人闲聊上。”
“那。”封丘白并不气馁，他反倒笑了起来。“下次见面的时候，我再交给您？”
“……”行渊总觉得自己好像还是中了他的计，但他确实还想知道顾九霄的消息，也并不怕眼前这个人对自己不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还有为了答谢您的救命之恩，我想给您建一座祠，”封丘白说道，“但是我虽然知道您的神明，却并不知道您的真名，这样的话，祭拜起来可能……”
行渊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有些厌烦这个人装模作样的试探方式，但奈何自己确实需要，所以他干脆直接了当的告诉了封丘白。
“行渊。”行渊说道，“这就是我的真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