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出来的这个心魔，样子有点儿奇怪。
行渊嚼着果子，看着不远处正在忙碌的二号心魔，又看看宛如一条死鱼一样瘫在以另一边的心魔，有点想不明白。
明明他们应该是同一款吧，怎么差别那么大？
“怎么了吗？”顾九霄察觉到了他的目光，回神笑道。“等不及了吗？再稍微等等吧，很快就做好了。”说着，他还顺手又端了一盘杏仁饼放在行渊面前。
不，他其实是想问为什么自己的心魔会做这个。
按理来讲，心魔在入魔者眼中虽然表现得如同其他人一般，但其实都只是入魔者的臆想罢了，心魔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是入魔者自己亲手所为。就好像之前在自己身边的心魔总是推三阻四不肯干活，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做那些事。
但这个二号心魔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比自己本人还能干？还能干那么多？
行渊又忍不住环视了一圈四周，短短一天半的时间内，这座原本寒酸又破旧的茅草屋已经变成了另一副样子。
原本随意的摆设已经被收拾干净，坚硬的石床上湿漉漉的被褥也被重新拍打到柔软蓬松，屋内多了几条长线，所有的能挂上去的东西都被挂在了它上面，有序地一字排开。
——假如自己不是吩咐他收拾屋子，而是叫他直接重新建一个，想必他能够做得更好吧？
行渊想着，手又忍不住伸到了那盘杏仁饼里。
修道者当然是辟谷的，只要是入了三境的修士，便可以靠着吐纳维持生机，而不需要再饮食。五谷等凡俗食物对于修道者来说不过是些避之而不及的浊气，因此，大部分的修道者都没有饮食的习惯。
但顾九霄不是。
他不但吃，还非常喜欢吃。甚至每到了一个地方，最先排在前面的事，一是探路，二是找东西吃。
最初跟着顾九霄的时候，行渊还嘲讽过他这个习惯。结果被顾九霄喂过几次之后，他自己也开始吃了，吃得比顾九霄还多。
也亏得他有钱，所用的食材都极为上等，行渊才没有因为自己的贪吃而造成什么修为停滞不前的悲剧。
现在的行渊，倒是不怎么在意这些口腹之欲了。只是偶尔他看到那些信众上供上来的食物，也会稍微吃一点点。但他并不是因为他觉得那些上供上来的东西有多么好吃，仅仅是怀念一下过去而已。
——但是今天不一样，今天他是真的喜欢吃。
行渊果伸手抓起一块饼干，咬了下去。
嗯，还是杏仁的好吃。
为什么自己的心魔做饭这么好吃？明明自己一点做饭的天赋也没有。难道入魔后万法皆通是这个意思？
真是太方便了。
行渊感叹。
但这个方便，也凸显了其他方面的问题。
就比如他身边的这个大号布袋。
“你还真是一点用都没有啊。”行渊直言不讳的说道，“你看看你，再看看他，连后来的都那么能干了，怎么你一点上进心都没有呢？”
心魔委屈的在床上滚了一圈。
“他是不可能勤快的。”这个时候顾九霄忙完了手中的活，走了过来，他坐在行渊身边，沉稳的说道，“他诞生的缘由，就是因为我内心的逃避，我所有曾经想却没有做过的事，我想要躲开却躲不开的东西，他都不会去做，也不会去碰，当然也不会承担任何一点责任。与我的不同，便是他能够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唯一理由，假如他不坚持这一点的话，下一刻就要灰飞烟灭了。”
心魔顾九霄并不是不想学顾九霄做事，而是他根本没有办法去学。
什么时候他跟顾九霄真的一模一样了，那他这个心魔也该死透了。
而行渊安静地嚼着脆饼看着他。
这个心魔还不错，做事又认真，又勤快，也能干，也不会一天到晚缠着自己，叫自己陪他玩游戏，更不会在自己装作看不见他的时候，就对自己动手动脚……
假如他不是总是要坚持自己就是顾九霄本人的话，其实也没那么烦人。
行渊想着，他嚼着脆饼，又嫌弃的拍了一下旁边的心魔一号，示意他给自己让出点位置来。
“你要睡了吗？”顾九霄劝道，“不先去看看，我给你做好的东西吗？”
“不要去不要去。”心魔顾九霄立刻抱住了他，在他耳边说道，“无端端的说什么能帮你重塑身体，开什么玩笑。这个人一看就不怀好意，他一定是想骗你。所以，为了避免浪费时间，还是陪我睡觉吧！”
“说得好，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呢。”行渊点点头，抬手把心魔顾九霄给掀了下去。“你这家伙，一天到晚睡在我的床上，找别的地方睡去。”
反正他现在有个更能干的二号替代品了，对第一个不需要多么客气。
心魔顾九霄捂着头，委屈地走了。行渊也没有理会身边那个顾九霄，径自躺上床睡了。
他闭着眼睛躺了一会儿，又睁开了眼睛。
“劳驾，”行渊无奈的说道，“您能别盯着我睡觉吗？”
看来这二号心魔也有点问题。
这件事情比他想的还要棘手。
顾九霄听话的从行渊身边退开，走到了门口。
心魔也正站在门外，他悄无声息的矗立在屋檐下的影子里，与黑暗融为一体。
真奇怪，明明他在行渊面前一副受气包的样子，可谓是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像个牛皮糖一样粘粘糊糊，可他现在看着顾九霄的眼神却像刀锋一样锐利。
这感觉就好像是一个哭哭啼啼的受气包，忽然变成了人人害怕的冷血杀手。
“你为何不再解释了呢？”心魔似笑非笑地说道。“再说呗，你再多拿出两件证据，证明自己是真正的顾九霄，他说不定就信了呢？”
“是啊，我当然可以拿很多证据证明我是顾九霄，打碎你营造的这片幻心迷雾，”顾九霄说道，“假如我不怕他死的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