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渊心浮气躁的坐在地上,不知道为什么,他迟迟无法入定。
自刚刚开始,他心中总是无端的泛起一层又一层的恐惧,让他焦躁不安,却又寻不到源头。
他为什么要不安呢?顾九霄不是已经回到他身边了吗?至于他父……行修齐那件事,他也已经借由行飞涧下了主意啊?甚至他现在都已经暂时摆脱了神明的身份,可以重新得到修行的机会……这些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一件比一件更顺利。他究竟为什么不安呢?
行渊找不到缘由,他只能告诉自己,他不安是因为眼下的困境。他现在之所以那么焦虑不安,只是因为知道了有人会伤害顾九霄,只要解决掉这些来犯的人,他就不会不安了。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行渊强迫自己相信这件事,然后竭尽全力的为这件事做准备。可在他身边的顾九霄从头到尾都一副轻松自在,毫不在意的样子,这让行渊越发地焦躁起来。
你为什么不在乎呢?
行渊简直要忍不住问出口。
难道那些即将来犯的人对你而言,只是些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但行渊没有问,因为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些人对于顾九霄来说,确实算不上什么困扰。他甚至都不打算自己出面解决,而是随意交给别人帮忙处理。
——如果是真正关乎生死的敌人,顾九霄绝对不会把这份责任推给别人。他只会像之前对自己一样,默不作声的把这件事情全部解决,确认这份危险不会波及到旁人之后,才会再度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能够这么放心的把这件事情交给言池清帮忙,恰恰证明了这帮人在他心里算不上什么麻烦,至少算不上什么**烦。
他说不定还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要这样如临大敌吧?
行渊想着想着怎么样也没有办法真正入定,干脆睁眼瞧瞧顾九霄做得如何了。但他睁开眼之后,却惊异的发现顾九霄已经做完了。
之前乱七八糟摆放的阵法不但被他分层次的重新排列,他甚至还有空重新改了几个,让几个叠加起来的阵法威力更强,激活也更加的方便。
如果说之前行渊排列的那些只是外行人粗浅随意的摆设,而眼下顾九霄做的这些,明显是真正的阵法大师才能做得出来的。
更何况,做了这么多,他也仅仅只耗费了一盏茶的时间而已。
有这种本事,顾九霄又凭什么去害怕那些,不敢真正面对他,只知道趁人之危用下作手段的人?
所以接下来的事,他也一定能够顺顺利利的解决吧?既然如此,自己又为什么要这么担心?
或者说,自己心中真正担心的,其实并不是这件事?
“你醒啦。”顾九霄见他从入定中起身,笑着凑过来,将一朵花递到他眼前,“你看,是风荷哦。”
行渊看着眼前娇艳欲滴的风荷,迟疑了一下,才伸手接过。
风荷是一种灵草,花朵形似荷,却不需要种在池塘里,只要灵气足够的话就能长得很好。它模样漂亮,用处也不小,行渊无聊时曾经想种,但却失败了。他当时还颇为不服气,又试过几次,无一例外全部失败。
风荷也算是行渊心中,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之一。
为什么这座湖边培育了那么多灵花灵草,比风荷漂亮的比比皆是,顾九霄却偏偏挑中了它送给自己?
一开始得知真相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行渊几乎要被越来越重的恐慌压倒了。
——顾九霄当然没有跟行渊说自己闲得没事就会偷偷溜去见他的事,这种事实在是太损形象了,他才不肯说。
他现在见行渊愁眉不展,于是坐到他身边,靠着他的头说道。“别担心,这边真的没什么事。还是你是在担心行长老?那这边事了,我们就直接从黄岐出发,是能够赶得上他的,到时候,在想办法说服他就是了。正好,我们还会路过柳河镇,鸣霄在那个镇子上教书,你听说他离开罗浮之后,不是一直在担心他过得不好吗?我们还可以路过去拜访他,一举两得。”
行渊勉强冲他笑了笑。
“嗯。”他低声说道。
他确实有点担心鸣霄,但这件事,他连行渺渺都没说过。顾九霄又怎么知道?
顾九霄停住了。
他终于发现行渊的态度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他担忧的问。
“我……不知道。”行渊有些茫然应了一句。
他确实不知道。
他为什么要担心?什么事情顾九霄都已经帮他想到了,什么事情顾九霄都可以去帮他去做,一切事情都顺利至极……
但为什么,他心底还是有个声音在问他,眼前的这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的事,还是另一场一厢情愿的幻梦呢?
“这个问题。”就在行渊患得患失之时,虚空中忽然泛起层层涟漪,有个人从那层层涟漪里冒出个头来,“我可以回答!”
“含光君?!”顾九霄一惊,“你怎么在这?!”
他还没想好怎么甩锅呢!
“我当然是……哇!”含光君话说到一半,就被当头打了一下,涟漪一阵混乱,他直接掉到了地上,又触发了原本设定好的连锁阵法,于是又一阵鸡飞狗跳,雷鸣电闪。
顾九霄自觉的护着行渊退后了一步,以免被波及。
“……这。”看到陌生人之后下意识的抬手拿手中的风荷打了他一下的行渊呆在原地,担忧的问道:“他没事吧?”
他原本以为是敌人,可听起来,这个人好像认识顾九霄?
“没事。”顾九霄看着正在拖这一长串法术玩命逃跑的含光君,以一种莫测的语气说道:“这种事,他已经习惯了,没事,毕竟是个君子,不会这么容易就死的。”
“……”行渊更担心了。
临泉布置完毕去找言池清的时候,正好抓到他在玩猫。
猫躺在他的腿上,瘫成一团,露出肉乎乎的小肚子,而言池清正微笑着抚摸着它的皮毛,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那猫咪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显然舒服极了。
言池清看了会,认为他那副笑脸有点碍眼,于是从背后一脚踹了上去,言池清熟练至极的抱着猫原地一滚闪避开,不爽说道:“干吗?”
他现在这幅样子,终于不那么像无为君了。刚刚他那么笑,临泉总觉得像是无为君苏醒了。
“您说过的。”临泉一脸无辜的说道:“对于总是偷懒的人,要适当的给他们一些教训。”
“我明明说的是谁敢偷懒就一刀捅死他们,而且我不需要干活吧!”
“哦。”于是临泉又换了一副冷漠的神色,“那您就当我单纯的看你不爽吧。”
临泉预备着言池清再开口说些要赶他走之类的话,甚至连回应的话都想好了,可言池清却只是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问道:“行吧,你事做完了没有?”
他认命认得如此之快,以至于临泉都有些不适应,他微微迟疑了一下,说道:“做完了。”
“嗯。”言池清说道:“那我们就在这等吧。”他见临泉不说话,又挑眉问道,“怎么了?”
“……没事。”临泉说,“我只是觉得……您今天有点奇怪。”
平时的言池清,可没有这份干劲。
“当然奇怪了。”言池清面无异色的说,“今天我们全在这里,没人开船,你知道我损失了多少吗?要是顶着这么大的损失还没帮到忙,没办法让顾九霄那家伙向我低头,我岂不是亏到姥姥家了?”
“说得也是。”临泉也笑了出来,“那就请您好好干吧。”